聚光灯像熔化的白铅，猛地倾泻下来，把我固定在舞台中央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上。巨大的KG队标在我背后刺眼地燃烧。台下先是死寂，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随即，爆发的巨大声浪几乎掀翻顶棚。

“操！疯了吧KG？赛点局上替补？” “她谁啊？白夜？…听着耳熟？” “妈的KG完了！冠军送人家了！”

尖叫声、质疑声、幸灾乐祸的起哄，混合着主持人强作镇定的控场词，拧成一股巨大的噪音旋涡，疯狂撕扯着我的耳膜。身上新换上的KG队服外套硬得像纸壳，肩膀处空荡荡地挂着，散发着崭新布料那股子刺鼻的化学味道。更糟糕的是被泼湿的裤子——左腿膝盖往下紧紧贴着皮肤，湿冷的黏腻感挥之不去，像一条冰冷的蛇攀附着我。

后台那场混乱像是前奏曲。队友焦急的推搡，助理手忙脚乱递上队服，某个后勤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滚烫的半杯美式全泼在我左腿上…灼痛感只持续了半秒就被更深的寒意替代。他们往我背上贴名牌的动作也带着点慌张。

现在，我坐在这里，冰冷的机械竞技椅像一块寒玉，冻得脊椎骨生疼。四周是KG主力队员们疲惫又焦灼的眼神，他们比我更清楚这局意味着什么。队长林森嘴唇蠕动了一下，大概想说“尽力就好”，但最终只重重拍了我的肩，那一掌落下来，差点把我钉在椅子里。

屏幕上，巨大的3：3比分鲜红刺目。

地图“遗落神殿”缓缓加载完毕，熟悉的断壁残垣在硝烟弥漫中铺开。

而当对面队伍五个角色的ID，伴随着金灿灿的顶级认证框刷进加载列表的一瞬间——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指尖，比贴身的湿裤子更冰冷数倍。

烈焰（King.Lion）。 盾山（Leo）。 暗影（Shadow）。 ……

每一个金光闪闪的ID，都曾反复出现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带着无比的信任和亲近。

烈焰。

屏幕上那个金闪闪的ID异常嚣张，几乎是加载完毕的瞬间，属于“King.Lion”的对话框就在公屏弹了出来，带着一个系统自带的咧嘴笑表情：【哟！瞧瞧谁来了！这不是我们光荣退役的老队长吗？（微笑）KG没人了？老队长亲自下场送温暖？早说啊，我给管理层打个电话，给你申请个KPL永久替补席？（抱拳）】

观众席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夹杂着吹口哨和掌声。KG这边一片沉默死寂，林森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我摘下了湿漉漉的耳机线。刺耳的哄笑声、解说的圆场、身边队友压抑的呼吸声，毫无阻碍地冲进耳膜。

——行。账，一笔笔算。

（二）生死赛点

“稳住！白夜，选你擅长的狙击‘猎空’！”指挥林森的吼声在语音里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死也要啃下这张图！！”

擅长？我的手滑到冰冷的“鹰眼”狙击枪图标上。

手腕深处仿佛传来一根针扎般的细微刺痛。

半年前基地断电，训练室屏幕彻底熄灭那晚，King和Leo他们围在我旁边七嘴八舌：

“队长，听说对面俱乐部经理很欣赏你的鹰眼？”

“队长你反应快撑得住狙击手吗，要不…”

我最终在管理层办公室签下KPL替补合约。出来时，King那辆拉风超跑就停在基地车库门口，后座上歪靠着几个新买的冠军皮肤玩偶，Shadow朝我挥手：“老大再见！我们会常来看你！”

再见。我从此再也没回过那个基地。

赛场上刺眼的灯光拉回现实。我深呼吸，压下喉咙里的铁锈味。指尖悬在“猎空”图标上方，颤抖不止。

屏幕镜头推进，对面King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最终，我按下另一个冷门英雄——“静默蜂巢”，一个操纵机械单位群攻的战术性辅助角色。

语音频道一片死寂。

解说台炸了：【我的天！KG替补选择了‘蜂巢’！一个功能型辅助打核心输出位？！（抓狂）】

观众席响起巨大的嘘声，像冰冷的潮水。

我的屏幕冷光映在脸上。

蜂群需要时间发育。三分钟。

对面King的公屏挑衅字句被游戏系统屏蔽，但他角色动作模仿起“擦眼泪”的嘲讽表情：【别这样老队长，我哭了，真的。】

——等着。马上让你们哭个够。

“选猎空！白夜！选你TM的猎空！！”林森的吼声撕裂了耳机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拿出你当年联赛狙爆全场的气势！听见没！死也要撕开他们的正面防线！必须拿下这张图！！”

猎空。

那冰冷流线型的狙击枪图标在屏幕上幽幽亮着，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右手指尖触碰微凉的按键。

就在接触键位的前一秒，手腕深处——那块被无数次高强度压枪操作榨取过的脆弱关节——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生锈钢针反复穿刺的酸胀感。并不剧烈，却足以让悬停的手指瞬间僵硬半秒。

半年前的那段回忆带着断电后训练室的机油味和黑暗扑面而来。

“老大，我看悬，”King那时就倚在我椅背旁边，手里无聊地抛着一枚硬币，“你这手腕……还撑得住‘鹰眼’吗？对面经理是看上你名气了吧？要不……”他语气轻飘飘的，“趁高点卖了合同，哥几个还能多分点，你也少遭点罪，替补给钱也挺香的。”

Leo的烟嗓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虚伪的诚恳：“就是，队长，KPL替补席又不是埋了你。”

Shadow没说话，只在黑暗中安静站着，像一团沉默的影子。

最终在那份冰冷的替补合同签下名字时，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格外刺耳。走出那间充斥着“职业俱乐部”光环的办公室，门外King那辆张扬的橘红色超跑就停着。车窗摇下，后座上扔着好几个印着新战队LOGO的亮眼玩偶，那是他们刚赢下的大赛冠军周边——用我那份卖身合同换来的运营费堆砌出的胜利。Shadow从副驾驶探出半个身子，挥着手：“老大有空常联系！基地密码还没改呢！”

再也没去过。

赛场上炽白的聚光灯毫不留情地炙烤着皮肤。汗水从额角滑落，带着一丝痒意。

我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喉咙里那股因为高度紧张而翻涌的铁锈味被强行压下。指尖悬停在闪着寒光的“猎空”图标上，屏幕的光映出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色，指节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隔着屏幕的镜头特写，甚至能捕捉到King那扯起的嘴角里，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吸气。空气带着场馆内的燥热涌入肺腑。

指尖动了。

一个极其流畅的U型滑动。猎空的冰冷锋芒掠过视野。

最终，落定。

按下确认。

屏幕上冷酷的未来科技感背景中，站立的不再是狙击手，而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蜂巢感应服、周身悬浮着几颗冰冷金属球体的女性角色——【静默蜂巢·维安娜】。一个靠释放和操控小型无人机群进行侦查、干扰和范围消耗的战术支援英雄。

语音频道里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空气，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

解说A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鹅！KG的替补选手选择了维安娜！一个几乎没有单点爆发能力的战术辅助英雄！”他的搭档解说B几乎是在尖叫：“这…这相当于主动放弃正面火力？！她要用…用机械蜜蜂去蜇死King.Lion的‘烈焰战神’吗？（破音）”

观众席短暂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了更大、更刺耳的浪潮般的嘘声和嘲笑。冰冷，嘈杂，毫不留情地涌上舞台。

我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屏幕上维安娜的冰冷指令面板映着我的瞳孔。

蜂群核心需要部署时间：180秒。每一秒都是极限的煎熬。

King显然看到了我的选择，他那“烈焰战神”直接停在原地，对着空气做出一个夸张的捂心捶胸动作，原地蹦跳了一下——系统自带最直接的“伤心/嘲讽”表情：【别这样啊老队长！我们真的哭了！要放水吗？别啊！】

——闭嘴。马上让你哭都哭不出声。

（三）蜂群出击

机械轰鸣声在耳机里细密作响。指尖稳定得像手术台主刀。

“白夜！你那边视野盲区，小心包夹！”

“蜂群扩散！压住King右侧！”

耳机里是林森发红的指挥。对面火力压制凶猛，像铺天盖地的蝗虫压境。

半分钟。

我的角色藏身神殿高台断墙缺口。指尖飞舞，屏幕左下角雷达密密麻麻的光点像跳动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机械蜂群早已覆盖半边地图，无声蛰伏。

——就是现在！

蜂群预警系统刺耳爆鸣！一道猩红的【危险：精准打击准备】信息框在我屏幕上弹开。

狙击位特有的锁定射线瞄准具红光，幽灵般瞬间扫过我的站位，定格在我藏身石柱边缘！

是Shadow！他不知何时潜入死角，架起了他最拿手的定点狙“冥鸦”。黑沉枪口已死死咬住我站位，下一秒就将致命穿射！

“糟了！”林森绝望的嘶吼。

观众席一片惊呼！

我却猛地按下右手拇指下一个键位——战术“静默空投”！瞬间取消维安娜僵直动作。

屏幕前倾，身体紧绷——游戏角色在强控下不可思议翻滚侧翻，极限避开半秒！

子弹擦过石柱的碎裂音效震耳欲聋！

碎石簌簌掉落！耳机尖锐耳鸣。

“找死！”Shadow在公屏狂怒扣字。他显然以为这必死的死角是我误打误撞才躲开。

他甚至懒得切枪，站在原地准备装填。

——蠢货。你忘了我最擅长计算子弹轨道？

我指尖猛地弹起按下三个坐标键！【蜂巢集束弹指令】开启！

“嗡————”

早已潜伏在Shadow盲区角落的几十只机械黄蜂瞬间解除光学迷彩！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完成空中聚能！

黄蜂屁股爆发出狰狞红光，铺天盖地朝僵在原地的Shadow俯冲爆射！

能量子弹撕碎空气的音效充斥耳膜！

Shadow的游戏角色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血条瞬间灰白！

——【KG.白夜 终结 KPL.Shadow！】

击杀横幅瞬间横贯舞台顶端！

全场死寂。

刚才还嚣张的KPL方全体僵硬停顿半秒。

紧接着是疯狂的比赛提示语音：

【警告！KG使用静默蜂巢特殊能源模块启动“腐蚀蜂群”战术协议！能源过载风险！】

我盯着能源显示条上瞬间燃烧掉四分之一的刺眼红色。

——轮到你们了。

金属摩擦和能量转换的细微嗡鸣如同真实的蜂群在耳蜗深处振翅。我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点按、滑动，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像是在操控精密的手术仪器。屏幕左下角那一片代表微型蜂群分布范围的、不断流动闪烁的冷蓝色光点，构成了我视线的核心焦点。

“蜂巢！小心你身后神庙高台缺口！King绕了！”林森嘶哑的声音在疯狂的火力压制音效背景中显得尤为撕裂。他顶在最前面吸引火力，角色血量在屏幕上危险地闪烁。巨大的爆炸特效和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啸叫在耳机里此起彼伏。

对面前排推进势如破竹，如同重型推土机碾过脆弱的防线。

倒计时在心头无声敲打。蜂群核心的能量槽终于悄然爬升超过临界线。屏幕上【战术储备激活】的冷白色图标闪烁了一下。

蜂王感知系统骤然发出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板的尖锐长鸣！一个边框不断闪烁、颜色瞬间变得猩红欲滴的警告框猛地在视野中央弹出：【高危锁定！检测到敌方战术狙击枪架设！坐标：废墟西北角石柱后——武器：冥鸦】！

死神锁定的那道标志性的、由无数细小激光红点组成的致命射线，如同地狱探出的毒舌，瞬间穿透弥漫的能量尘埃，幽冷而精准地扫过我藏身的断墙边缘角落！最后一丝光线，凝固在我角色维安娜的银色战术头盔上，那代表着死神的标记已经完成！

“操！快闪！白夜！”林森的咆哮带着绝望的破音，几乎要冲碎耳机，“是Shadow的冥鸦！！他在那位置能穿墙！你动不了！！”他知道蜂巢选择维安娜的核心弱点之一就是规避技能僵硬时间差。被冥鸦锁定，强制0.75秒眩晕僵直！无法闪避！是真正的必死局面！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的不是惊呼，而是一种压抑在喉咙里的吸气声，像潮水涨起的前奏。

我的目光锁定屏幕上那道死亡红线的刹那，心脏没有抽紧，反而沉到了冰点。

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计算路径在零点零几秒内完成。

左手尾指闪电般点下早已预设的坐标指令，右手拇指同时用力砸在键盘最前方、那个几乎很少使用的“F”键上——【静默空投（主动脱离）】！

维安娜双腿关节处的微型推进器瞬间喷发出幽蓝的火焰！她整个人违反物理惯性般强行向右侧弹射翻滚！动作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蛾！

那枚足以洞穿合金装甲、带着凄厉音啸的狙击弹，擦着她翻滚姿态的腰际半寸不到的位置轰然掠过，狠狠撞在她身后那堵巨大的断壁残垣上！

“轰隆——！！！！”

刺耳的爆炸声伴随着碎裂石块暴雨般砸落的巨响！维安娜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的金属断梁上！血条骤然暴跌一截！耳机里尖锐的耳鸣长久不散！

“艹！运气？！”公屏瞬间刷新Shadow带着狂暴情绪的字眼：【命大一次有用？】他甚至放弃了立刻后退换位防御的狙击手本能，角色停留在原地，只做出一个系统自带的、极其侮辱性的“割喉”挑衅动作。

显然，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角落位置的瞬间强控僵直能被预判避开，更不相信一个操控机械群的辅助能有这种反应！他只觉得是狗屎运！

屏幕外，我的嘴角终于被牙齿咬出了一丝铁锈味，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三个精确到像素点的坐标按键被我指尖狠狠按下：【蜂巢集束弹打击·目标锁定（Shadow）·最大充能】！

“嗡————————！！”

高频能量聚集的恐怖蜂鸣骤然拔高到一个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顶点！几十只早已借助地形伪装潜伏在Shadow身后石缝、半塌管道、甚至他视野正前方一根倒塌石柱阴影里的机械黄蜂，瞬间解除了光学迷彩！

它们如同来自远古的复仇虫群，冰冷的复眼锁定目标，尾部推进器喷吐出刺目的红光，没有丝毫间隔！没有给Shadow留下哪怕零点一秒的反应时间！

死亡弹幕，覆盖！

无数道足以撕裂轻型装甲的能量束如同暴雨般泼洒在那个僵在原地的狙击手身上！

他甚至连枪都来不及抬起，血条像被泼了强酸般瞬间蒸发殆尽！画面瞬间灰白！

【KG.白夜 终结 KPL.Shadow！】

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击杀提示音，伴随着巨大血红的击杀横幅，瞬间横跨整个赛场最上方的巨型主屏幕！

刚才还充斥着解说嘶吼、观众尖叫的巨大场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一片短暂的、真空般的死寂。KPL的其余队员，镜头扫过时，动作全都僵硬了半拍。

紧接着，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比赛强制语音通知，伴随着血红色的警告框，覆盖了场上每一位选手的屏幕：

【警告！静默蜂巢战术模块超频运转！检测到KG.白夜启动过载协议——“腐蚀蜂群”！“蜂巢”核心能源剩余 74%！过量损耗风险等级：高！】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角色界面下方代表能源核心容量的、那瞬间就燃烧掉近四分之一的鲜红色血条。

——排着队，一个都别想跑。

（四）王座崩塌

警报红光在眼前炸开，像涌动的血。

能源条瞬间燃烧掉三分之一。腐蚀蜂群是双刃剑。

“蜂巢！撤回来！对面开大了！！”林森的吼声带着撕裂音。

晚了。

King的“烈焰战神”引擎爆发出恐怖红光，带着狂暴热浪腾空而起！巨大的斩舰刀拖曳着十米长燃烧轨迹，裹挟着Leo盾山辅助增幅的咆哮能量光盾，如同上古巨神朝着我的方向轰然砸落！

——“跪下！老队长！”

King的怒吼穿透耳机线。全场欢呼声浪潮般涌来。

我甚至能看见他因兴奋扭曲的侧脸。

屏幕上维安娜的指令界面飞速运转。

——左翼蜂群，牺牲性碰撞！

——后方潜伏者，自爆程序序列启动！

——核心能源，链接，过载引导！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几乎化为虚影，按键发出濒临碎裂的悲鸣。最后一瞬，左手食指狠狠戳上Q键！

【KG.白夜 启动特殊协议：蜂群巢穴湮灭！确认？】

【确认！】

巨大的警报声压过一切！

铺天盖地的小型机械蜂群如同扑向烈日的飞蛾，悍不畏死地撞向King那柄巨大的火焰光刀！

噼啪爆碎的机械零件瞬间被蒸发！像雨点打在烧红的烙铁上！

但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碰撞停滞——

维安娜周身爆发出惊人的紫色能量电弧！她的脚下猛地展开一个半径惊人的复杂机械矩阵！那些被瞬间蒸发掉的蜂群碎片、散逸的失控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黑洞牵引，疯狂地旋转着回流向中央的蜂巢！

核心熔毁指示条瞬间冲顶！血红色！

维安娜的身体被能量风暴瞬间撕裂大半！

King那狂暴劈落的巨刃去势骤减！

就在这不足半秒的能量对冲瞬间——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借着爆炸烟尘骤然闪现！是林森的突击手！

冷冽刀光闪过！

【KG.林森 终结 KPL.King！】

King脸上得意凝固，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灰白。

他倒下了。巨大火焰刀崩碎成漫天流萤。

KPL的核心点斩首战术彻底崩溃。

【胜利！】

当巨大的金色字体在KG队员屏幕上炸开时，我猛地丢开了键盘。

右腕传来钻心的剧痛。

抬头。屏幕被刺眼的胜利光效填满。

KPL方向鸦雀无声。King狠狠一拳砸在桌上。猩红鲜血顺着他指缝渗出桌面。

我松开紧咬的下唇，一丝血迹格外刺眼。

——这才哪到哪。

猩红的警告光如同无数细密的血针，疯狂地刺入我的瞳孔深处。角色界面下方，那代表维安娜核心能源容量的长条，几乎在警告弹出的瞬间就向底部飞速燃烧了一小截！紫色的过载纹路在血条边缘游走，发出不祥的噼啪微响。

“白夜！！撤！快他妈离开那里！！”林森的嘶吼被爆裂的能量轰鸣彻底淹没。巨大的引擎咆哮声在耳机里炸开，像一头远古巨兽苏醒！

视野之中，King操控的“烈焰战神”全身爆发出沸腾的、仿佛要将空气点燃的赤红光晕！庞然的机械身躯轰然腾空，那柄标志性的、如同来自熔岩地狱般的巨型斩舰刀，被举至极限高度！刀身缠绕着浓稠如血的液态火焰，长度甚至延伸出屏幕的可视范围！更可怖的是，刀锋之上还凝聚着一层由Leo辅助加持的、凝实厚重如同钻石护盾的惨白色能量光罩！

“给——老——队——长——行——个——礼——！！！”

King癫狂的咆哮被战甲的扩音器震耳欲聋地吼出，每个字都带着灭顶的威压和刻骨的嘲讽！巨大的火焰光刃撕裂空气，带着陨石撞地球般的毁灭气势，朝着维安娜那渺小的身影，以及她下方刚刚展开的蜂巢矩阵核心，轰然劈落！刀锋未至，那焚天煮海的炽热高温已经让屏幕前方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沸腾！

整个场馆的欢呼声浪达到了癫狂的顶点！

我的视野几乎被那倾泻而下的燃烧之海填满。键盘的反馈在指下高速传递。无数道指令在意识深处瞬间形成、校验、并转化为指尖的精确跳动。

第一序列：左翼预备编队蜂群，取消规避指令，引擎过载，启动自杀式碰撞！ 第二序列：后方潜伏单元全体，解除安全锁，引爆序列预备！ 第三序列：核心能源传输节点逆向转换，全功率引导链接，“湮灭”协议加载！

命令如冰冷的潮水涌出。键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悲鸣。

屏幕左下角，密密麻麻代表蜂群的光点瞬间变成刺眼的警示红！左翼数只微型黄蜂引擎发出濒死的尖啸，调转方向，如同扑火飞蛾般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遮蔽视野的烈焰巨刃！

“噗！噗噗噗——！”

密集如暴雨敲击铁皮！机械黄蜂撞上那恐怖高温和高阶能量护盾的瞬间，如同冰屑投进熔炉，连爆炸都来不及产生便被高温气化！只留下一片片瞬间被蒸腾殆尽的白烟！

——就是这短暂到无法计量的能量抵消迟滞！

维安娜的脚下，那巨大的、闪烁着幽紫色符文的机械矩阵猛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光芒！那些被瞬间气化的蜂群残骸、弥漫的能量乱流，甚至包括King巨刃劈砍时逸散出的毁灭性能量粒子，如同百川归海，被无形的引力疯狂地吸纳、压缩、向着矩阵中心那不断旋转的紫色能量漩涡倒卷而去！

维安娜的核心能源条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桶，一个闪烁，瞬间从警戒的深黄直接蹿升到顶端——刺目的、燃烧般的血红！

巨大的能量风暴以维安娜为中心轰然爆发！蜂巢装甲脆响着片片剥离！角色血条如同雪崩般瞬间清零一半以上！

而King那毁天灭地的一刀，在破开层层叠叠的自杀式蜂群阻隔、又与那股疯狂吞噬的反向能量流正面撞上的瞬间，就像劈进了泥泞粘稠的沥青海！那狂暴的下劈势头被强行迟滞了——

零点三秒？甚至更短？

足够了！

一道快得只剩残影的墨绿色身影，借着铺天盖地的爆炸烟尘和混乱的能量光效掩盖，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King的烈焰战神防御最为薄弱的正下方死角悍然暴起！林森的突击匕首划出一道凄冷决绝的寒芒！

“噗嗤——！”

金属贯穿装甲的撕裂声异常刺耳！直透后心！

【KG.林森 终结 KPL.King！】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终的审判！King屏幕上那庞大的、燃烧的巨人影像瞬间崩塌！化作漫天零碎的金属和崩溃的能量流焰散落！

象征胜利的巨大金色“Victory” 在KG全员的屏幕中央轰然炸开！

我甚至没看清那个字体的形状，右手猛地向后一甩，仿佛摆脱什么滚烫的烙铁！巨大的力量带动手臂砸向身后的电竞椅靠背，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在离键的瞬间，一股钻心剔骨般的剧痛，猛地从早已不堪重负的右腕关节深处炸开！沿着小臂神经疯狂上窜！痛得眼前瞬间一黑！

屏幕被胜利的金光吞没，一片炫目的白。

抬起头。隔音玻璃外，刚才还喧嚣震天的KPL选手席，陷入了绝对死寂的泥沼。King的位置，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座椅上，几秒钟后，猛地将整个上半身扑倒在冰冷的桌面上！没有怒吼，只是“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丝极其刺眼的、粘稠的猩红色液体，从他指缝间缓缓渗出，无声地沿着光滑的桌面边缘向下蜿蜒，拉出细长的血痕。

我松开一直紧咬下唇的牙齿。一丝温热腥咸的液体滑落唇角。

——别急。这只是开场。

（五）无声风暴

聚光灯再次聚焦。主持声音激昂：【恭喜KG！夺得本赛季世界冠军！替补选手白夜凭借静默蜂巢战术封神！有请队长林森发表感言！】

观众席掌声轰鸣。林森眼睛通红：“这场胜利…不属于KG…它属于…”他视线转向角落里的我，话筒递了过来。

舞台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我接过话筒，冰凉。刺眼的灯光下，对面KPL休息室一片死寂。我看见King隔着玻璃死鱼般盯着我，眼神怨毒。

喉咙干得发痛。

“我……”

刚开口，手腕深处那根生锈的钢针猛地爆发，剧痛让我手指一抖，话筒“哐当”摔在冰冷地板上！

炸开的尖锐啸叫像指甲刮过全场！

观众席愕然。

尴尬的死寂中，主持人慌忙救场去捡话筒。

混乱中，我余光扫过休息通道深处阴影。

一个人影斜靠在阴影里。那人身形挺拔凌厉，穿着一丝不苟的藏蓝色KPL高级经理制服。

沈烬。KPL管理层最年轻的执行经理。也是半年前，亲手批准那项“战略性替补合同”的人。他一手摁灭了电竞选手白夜的时代。

此刻，他安静看着我。隔着喧闹欢呼的人群，隔着刺眼光线，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穿透一切喧嚣钉在我身上。

主持人总算递过来话筒：“咳咳！白夜选手很激动！请说说您想感谢——”

我猛地抬手止住他动作。

再次举起话筒。没看任何人，只看着屏幕回放里那些闪烁的【KG.白夜】击杀提示。

“这胜利…”

声音在话筒里传遍全场：

“……还不到三分之一。”

全场突然再次失声！

角落里的沈烬似乎微微抬了下下巴。

主持人僵在当场：“什…什么？”

“我们之间的债…”

我抬眼，视线终于对上对面休息室玻璃后那张失血惨白的面孔，King的嘴唇因愤怒抽搐。

声音不大，透过话筒带着沉沉的颗粒：

“用王者的血，一笔笔偿。”

瞬间死寂。

——嗡！

巨大的耳鸣声猛地席卷而来！

聚光灯炫目得一片空白。身体晃了一下。

台下爆发巨大的惊呼！

就在意识模糊边缘，我看见沈烬突然动了。

阴影中的他大步朝舞台边走来。藏蓝的制服像一片沉默逼来的海啸。

灯光，灼烫得能把灵魂晒化。

世界仿佛静音了一秒，只剩下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撞击的轰鸣。当主持人的声音穿透这片金色的喧嚣：【…恭喜KG！世界冠军诞生！替补临危救主封神！让我们有请KG队长林森！】时，那雷鸣般的掌声才迟钝地灌入耳中，带着震动的力量拍击着地面。

林森的眼睛像熬红了的兔子，他接过话筒的手在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一场胜利…它不单单…不属于KG…”他的目光穿透聚光灯刺目的白光，艰难地找到角落里的我，那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看过来，带着某种决然的恳求和托付，话筒颤抖着伸了过来：“…属于她！”

像有无数根无形的线，瞬间绷紧。

空气变得厚重粘稠，所有的目光、镜头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实体，狠狠压向舞台角落。

一步，一步。脚下光滑的地板仿佛带着吸力。能清晰地感觉到KPL休息室方向的死寂寒气透过玻璃侵袭过来。King像个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瘫在椅子里，唯有那双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锁定着我的手，怨毒的光几乎要烧穿玻璃。

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火烧火燎地痛。

右手接过话筒。

冰凉、沉重的金属外壳触碰到掌心的瞬间——

嗡！！

手腕深处那根折磨我整个赛季的钢针，在经历了最后一场疯狂压榨后，终于挣断了所有束缚！如同高压电流猛地爆开！炸穿了骨头，撕裂了筋肉！剧痛毫无预兆地海啸般席卷！五指根本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

“咣当——！！！”

麦克风脱手，沉重地砸在冰冷的舞台金属地板上！尖锐刺耳、如同恶灵尖啸般的音爆声，瞬间撕裂了整个体育馆的欢呼浪潮！

上万观众愕然的吸气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嗡鸣。

巨大的尴尬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舞台。

主持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跳起来，几乎是连滚爬扑向那滚落的金属疙瘩，脸上职业的镇定面具碎成了渣。

就在这片尴尬到令人窒息的、舞台内外死寂的瞬间里，我的目光像是被某种更冰冷的直觉牵引，猛地刺向舞台后方休息通道连接处的阴影深渊。

那里。

一个人影安静地斜倚在通道口的深蓝色天鹅绒帷幕阴影里。

藏蓝色制服包裹着颀长、紧绷的身体线条，像是量体裁剪后嵌入阴影的一尊雕塑。金属袖扣在幽暗处反射着后台控制台微弱的冷光，一丝不苟，却带着铁血秩序的冰冷压迫感。沈烬。KPL管理层最年轻的执行经理，雷厉风行，手段精准如手术刀。也是那份将她彻底打入冷宫替补席的合同上，唯一拥有最终审批权，并落笔写下“同意，战略储备”的人。

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骨修长而分明。

阴影完美地切割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如同黑暗中兀自点亮的探照灯。隔着鼎沸人潮的喧嚣，隔着舞台中央炫目的灯光洪流，那目光穿透一切障碍，锋利、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皮肤。

主持人终于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将那沾上灰尘的话筒重新递到我脸前，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一丝强挤出来的笑意：“咳…咳咳！看来我们的白夜选手激动到手滑！来来来！重新说两句！想感谢的人一定有很——”

“啪。”

我猛地抬手，用尚能勉强控制的左手手背，毫无预兆地拍开了主持人几乎塞到嘴边的、带着汗味和尘土的金属话筒！

拍开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决断，让毫无防备的主持人整个上半身都踉跄了一下，话筒差点再次脱手！台下响起一片惊愕的倒抽冷气声。

右手忍着几乎要爆开的剧痛，再次攥紧了那只沉重冰冷的话筒。仿佛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引信。

话筒高高举起。我没有去看任何镜头，没有看满脸错愕的主持人，甚至没有看身后那些激动或茫然的队友。

视线锁定的，只有场馆上空那几面硕大的、正在不断循环播放本场高光时刻的主屏幕。

那些闪烁跳动的金色击杀提示：【KG.白夜 终结 KPL.Shadow！】【KG.白夜 终结 KPL.King！】【KG.白夜 终结 KPL.Leo!】如同滚烫的烙印，在视网膜上反复灼烧。

我的声音通过那拾音的金属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如同砂石摩擦般的低哑和沉重的颗粒感，被巨大的音响系统数倍放大，狠狠砸向整片死寂的空间：

“这场胜利…”

每一个字都像费尽了力气碾碎才从喉咙里挤出：

“…连零头都不够。”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死寂。主持人僵在原地，瞳孔剧震。观众席像被投入冰湖的沸水，无数张惊愕、不解、震撼的脸。

“白夜选手你……”主持人想打断，声音带着慌乱。

角落里阴影中的沈烬，似乎缓缓地、向前倾身站直了一点。藏蓝色制服在阴影中勾勒出刀锋般的肩线。

话筒终于再次贴上我的唇边。这一次，目光如同淬过寒冰的箭头，带着撕裂一切伪装的力量，猛地射穿了舞台与KPL休息室之间那厚厚的、冰冷的隔离玻璃！

玻璃那一边，King那张惨白失血、因极度屈辱和惊愕而扭曲变形的脸孔，被无限拉近。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像要破口大骂，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脖子。

“……我们之间那点烂账…”

声音透过话筒，继续撕裂这片巨大的寂静，沉重得像宣告死刑的锤音：

“等着看。”

顿了顿，牙缝里挤出最后一个字，砸在所有人心上：

“血偿。”

轰——！！！

台下如同引爆了百万当量的炸药！惊呼声浪猛地炸开！完全盖过了先前胜利的喧嚣！闪光灯疯狂闪成一片白昼！

嗡——————！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手腕剧痛更强烈的眩晕猛地冲上头顶！巨大的耳鸣声像海啸般彻底淹没了所有听觉！视野里那些沸腾的人影、刺目的闪光灯、King那张扭曲至极的脸…瞬间融化成一片炫目的、晃动的雪白！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向前微倾。

就在意识像踩入虚空般急速下坠、连强撑站立都难以维系的刹那——

眼角余光最后捕捉到的边缘阴影中，沈烬动了。

一直插在裤袋里的右手猛地抽出！整个人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强弓，藏蓝色的身影撕裂沉寂的阴影，带着一股无声却骇人的风暴迫力，大步流星朝着舞台边缘——朝着这风暴眼的中心——直逼而来！

那袭冰冷的蓝色制服，成了视野坍塌前最后的影像，如同巨大的、无声的海啸，带着摧毁性的力量，吞噬了一切光与声。

世界彻底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