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狱惊魂
冰冷的铁门发出干涩刺耳的呻吟,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像巨兽合上了最后一片鳞甲。门轴摩擦的声音在空旷中格外瘆人,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终于隔绝了身后那堵高墙,隔绝了五年两千个日夜的压抑、绝望与无声的嘶吼。我抬起手,挡在眼前,指缝间漏进来的天光,亮得几乎灼痛。
自由的味道?不,空气里只有深秋的萧瑟和城市边缘尘埃的苦涩。风钻进我单薄的囚服,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肩胛骨处,那道经年的旧伤隐隐作痛,是当年“意外”坠楼的纪念品,提醒着我一切屈辱的源头。
“沈薇,”身后传来狱警老张沙哑的声音,他当班久了,声音也像生了锈,“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好好走。”
我放下手,没有回头。好好走?路在哪里?林哲和苏倩联手织就的那张网,吞噬了我整个光明正大的人生,只留下一个盗窃三亿公款的罪犯污名。五年,足够他们把我的骨血啃噬殆尽,踩着我铺就的红毯,登上光鲜亮丽的顶峰。
我迈开脚步,踩在监狱大门外粗糙的水泥地上。五年未曾踏足的世界,声音和色彩都带着一种陌生的喧嚣。远处高速公路的车流声像永不停歇的潮水,卷着废气和浮躁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引擎的咆哮撕裂了空气的平静。
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从地狱阴影里扑出的恶兽,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带着一股暴戾的腥风,猛地打横,精准地截断了我面前唯一的路!
车门被粗暴地踹开,三个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的男人,动作迅疾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无声无息地扑了上来!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我,比深秋的风更刺骨。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三把磨得雪亮的匕首,在晦暗的天光下划出三道索命的寒光,分别刺向我的咽喉、心脏和小腹!角度刁钻,配合默契,显然是要一击毙命,不留任何活口。
林哲……苏倩……五年牢狱还不够?连我走出这扇门,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都成了你们的眼中钉?
一股压抑了五年、早已在骨髓里沉淀成冰的戾气,轰然炸开!那不是恐惧,而是沸腾的岩浆,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身体比思考更快。
脚步诡异地一错,仿佛只是被风吹偏的落叶,恰恰让开了刺向咽喉的致命一刀。冰冷的刀锋贴着颈侧皮肤划过,激起一片细微的颤栗。同时,我的右手闪电般向上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刺向心脏那人的手腕!指尖灌注了全身的力量,狠狠一捏!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在死寂的空气中如同惊雷。
“呃啊——!”剧痛让那袭击者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匕首脱手,当啷落地。
刺向小腹的第三把刀紧随而至!我借着拧断手腕的反作用力,腰肢如同折断般猛地后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匕首险之又险地擦着我囚服的下摆掠过,带起一丝凉意。就在身体后仰到极限的瞬间,支撑腿骤然发力,整个人如同绷紧后释放的弓弦,一记凶狠的鞭腿,带着积攒了五年的所有恨意,狠狠抽在第三名袭击者的肋下!
“砰!”沉重的闷响。
那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身体像个破麻袋般被踹得横飞出去,重重砸在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挡风玻璃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纹,人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手腕被废的袭击者抱着变形的手腕,惊恐地看着我,如同看着地狱爬出的恶鬼。我甚至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沾满泥尘的廉价解放鞋底,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跺在他支撑腿的膝盖上!
“喀啦——!”
又是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他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
从截杀到三人倒地,不过短短十几秒。
死寂重新笼罩。只有那个手腕被废、膝盖碎裂的家伙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声音断断续续,像破旧的风箱。远处高速路的车流声,此刻听来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我缓缓站直身体,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那道陈旧的伤疤,火辣辣地疼。囚服在刚才的搏杀中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苍白但线条绷紧的皮肤。我走到那个还在痛苦扭动、试图用唯一完好的手去够掉在不远处匕首的袭击者面前。
沾满灰尘和点点暗红血迹的解放鞋底,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他那只完好的手背上。力道一点点加重,缓慢而坚决地碾磨着。
“呃——啊——!”他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
我弯下腰,从他颤抖的指间抽出那部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屏幕沾着汗水和灰尘,解锁界面很简单。我无视他惊恐绝望的眼神,用他因剧痛而扭曲的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处。
屏幕解锁。最近通话记录里,第一个名字赫然在目——**林哲**。
我盯着那个名字,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那不是笑,是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按下拨号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短暂的等待音后,一个熟悉到刻骨、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男声传来,正是林哲:“……喂?事办妥了?”
背景音里,隐约还有轻柔的音乐和模糊的谈笑声,仿佛置身某个衣香鬓影的高雅场所。我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廉价的塑料外壳捏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压抑的呼吸声,然后林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和更深的不耐烦:“哑巴了?问你话呢!人呢?处理干净没有?”
我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像是粗粝的砂纸摩擦过冰冷的铁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来自深渊的寒意:
“告诉林总,沈薇……”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三滩烂泥般的躯体,扫过远处高墙电网的森冷轮廓,最终投向城市中心那片被霓虹灯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天际线。
“……回来收债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连背景里那点模糊的音乐声都消失了。只有林哲骤然变得粗重、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的喘息,通过电流清晰地传递过来。
下一秒,我手指用力,那部廉价手机在掌心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屏幕彻底熄灭,塑料外壳碎裂开来。
随手将报废的手机残骸丢在脚边那堆“垃圾”旁,我最后看了一眼监狱高耸的灰色围墙,那曾囚禁我五年的巨兽,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愈发狰狞。然后,转身,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扎进越来越浓的黑暗里。单薄的囚服身影,很快被城市边缘的荒芜和夜色吞没。
2 清洁工的秘密
“林氏科技”的LOGO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占据了市中心最高档写字楼顶层整整两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精英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和现磨咖啡的焦香。这里是成功的象征,是新贵阶层的名利场。
而我,沈薇,穿着浆洗得发硬、印着“洁美家政”字样的藏蓝色清洁工制服,推着一辆装着水桶、拖把和各种清洁剂的沉重手推车,像个突兀闯入华丽舞台的阴影,格格不入地穿行在这片光鲜之中。推车的轮子碾过光滑的地面,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咕噜声,引来周围几道或漠然或隐含鄙夷的视线。
我的目的地是顶层总裁办公室区域专用的高级洗手间。这里,是苏倩的“领地”。她是林哲新婚不到一年的娇妻,林氏科技的公关总监,更是这栋楼里人人艳羡、不敢轻易得罪的“老板娘”。
推开那扇厚重的、镶着磨砂玻璃的门,一股浓烈到有些甜腻的香氛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金色的水龙头,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台面,连每一片瓷砖的缝隙都干净得如同艺术品。
我低着头,拧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双手。水声哗哗,掩盖不了门外由远及近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的缓冲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倩进来了。
她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剪裁完美地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每一根睫毛都卷翘得恰到好处,红唇饱满鲜艳。脖子上那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瞬间压过了洗手间里的所有气息,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性。
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清洁工,径直走到最里面那个宽敞的独立洗手台前,对着巨大的镜面,仔细地补着口红。镜子里映出她完美的侧脸,眼神倨傲,仿佛整个世界都匍匐在她脚下。
我沉默地拿起拖把,浸入兑好清洁剂的水桶里,拧干,开始一下一下,擦拭着距离她不远的地面。拖把头摩擦着光洁的瓷砖,发出规律的、有些沉闷的声响。
也许是这声音打扰了她的“雅兴”,又或者,她终于施舍般地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苏倩涂口红的动作顿住了。她微微侧过脸,目光像昂贵的羽毛刷子,轻飘飘地扫过我身上那套廉价粗糙的制服,扫过我低垂的脸,最后落在我握着拖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在看一件碍眼、但又不值得她多费心思的旧家具。
她红唇勾起一个极其完美的弧度,带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弄。
“啧,”她轻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洗手间里的水声,“有些人啊,骨子里的味道,真是怎么洗都洗不掉呢。”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股子……牢里的馊味,混着穷酸气。”
我握着拖把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强行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岩浆。我继续拖地,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她只是空气里一团无关紧要的尘埃。
我的沉默似乎更激起了她的兴致,或者说,激怒了她。在她看来,一个低贱的清洁工,一个她亲手送进监狱的失败者,连在她面前保持沉默的资格都没有。
高跟鞋清脆地敲击着瓷砖,她端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印着公司logo的精致咖啡杯,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高跟鞋的细跟停在我刚拖过、还带着水痕的光洁地面上,离我的脚边只有几寸距离。
“让开点,”她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驱赶一只挡路的流浪狗,“别弄脏了我的鞋。”
我依言,沉默地向后挪了一小步。
就在我挪动的瞬间,苏倩端着咖啡杯的那只手,似乎“不经意”地向外一倾——
滚烫的、深褐色的液体,如同一条恶毒的小蛇,精准地泼溅而出!一大半直接淋在了我的左边脸颊和脖颈上!滚烫的灼痛感瞬间炸开!剩下的咖啡则溅湿了我胸前的制服,留下难看的污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哎呀!”苏倩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浮夸的歉意,眼底却闪烁着快意的、冰冷的光芒,如同毒蛇吐信。她看着狼狈的我,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更深了,“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
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混合着咖啡苦涩焦糊的气味直冲鼻腔。胸口的布料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几缕被咖啡打湿的头发狼狈地黏在额角和脸颊。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尖叫,没有怒视,甚至没有抬手去擦拭。只有垂在身侧、握着拖把杆的那只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粗糙的木杆捏碎!
左肩那道陈年的旧伤疤,在滚烫的刺激下,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抽搐痛楚,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记忆的最深处——那栋废弃大楼顶层的冷风,林哲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身体骤然失控下坠的失重感,骨头撞击水泥地面碎裂的剧痛……画面瞬间清晰,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倩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她欣赏了几秒自己的“杰作”,才慢悠悠地从旁边昂贵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带着香味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那只戴着巨大钻戒的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下等人,”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像淬了毒的冰凌,清晰而刻毒地砸在洗手间冰冷的空气里,“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垃圾桶里。”她随手将擦过的纸巾揉成一团,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姿态,轻飘飘地扔进了我脚边的水桶里。纸团在浑浊的水面上荡开一圈涟漪。
她不再看我,仿佛我已经不存在。转身,高跟鞋再次敲击出清脆傲慢的节奏,扭动着腰肢,带着一身浓郁的香风,款款走出了洗手间。沉重的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
洗手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咖啡苦涩气味和甜腻香氛的混合体。
死寂。
滚烫的咖啡沿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啪嗒”声。脸颊和脖颈被烫到的地方,皮肤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泛红。胸口湿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黏腻的寒意。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镜子里映出一张狼狈不堪的脸。咖啡渍像丑陋的烙印,从左边额角一直蜿蜒到锁骨,半边头发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额前几缕发丝还滴着浑浊的褐色液体。藏蓝色的制服前襟,染开了一大片深色的污迹。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那双眼睛。
镜子里那双眼睛,不再是五年前沈薇的清澈或绝望。那里面的光,沉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暴戾、痛苦、屈辱,都被一种极致的冰封冻住了。冰层之下,是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暗流。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伸出手,没有去碰自己狼狈的脸颊,而是探向推车下层。手指准确地摸到了那瓶廉价的、气味刺鼻的强力去污清洁剂。塑料瓶身冰冷坚硬。
拧开瓶盖,浓烈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咖啡的苦涩和苏倩留下的香水味。我倒了一些在另一块干净的抹布上。
然后,我弯下腰。
沾满强力清洁剂的抹布,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地上那滩被苏倩“手滑”泼洒出的咖啡污渍。深褐色的液体在化学药剂的腐蚀下迅速分解、褪色,被抹布无情地吸走、擦除。我擦得很慢,很用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用力抹去什么更肮脏的东西。
动作机械,专注得近乎虔诚。
镜子里那个狼狈的清洁工身影,在一下一下的擦拭中,轮廓渐渐模糊。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透过镜面,死死地、无声地锁定着洗手间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喧嚣世界的门。
那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拉满了弓弦。
3 暗流涌动
城市另一端的核心腹地,摩天大楼如冰冷的钢铁森林刺破铅灰色的天空。这里的气息截然不同,空气里充斥着无形的压力、高速运转的金钱和永不疲倦的野心。一栋拥有极致安保和私密性的顶级写字楼顶层,厚重的防弹玻璃幕墙外是令人眩晕的都市全景。
这里是“暗流(Undercurrent)资本。一个名字低调,却在特定圈层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它像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精准地嗅探着市场的血腥味,然后发动致命一击。它的掌舵者Vivian,神秘、高效、冷酷,是华尔街新晋的猎食者。
顶层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我走了进去,身上那套廉价粗糙的“洁美家政”制服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完美、线条冷硬的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下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再无半分清洁工沈薇的隐忍与卑微。
办公室内是极简的未来主义风格,只有黑白灰三色,巨大的曲面屏幕上跳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流,如同无数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扭动。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余韵和顶级咖啡的醇香。
一个穿着笔挺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我的首席分析师兼执行人,陈默,正站在巨大的屏幕前。他转过身,眼神冷静而专注,没有任何多余的问候,直接进入主题:
“Vivian,林氏科技的‘破绽’,已经全部锁定。”他的声音平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审计报告里的‘水分’足够把他们彻底淹死三次。关联交易,虚增利润,挪用项目资金……所有证据链完整闭环,随时可以引爆。”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屏幕上立刻切换,清晰地罗列出林氏科技几处关键财务造假的铁证截图,以及资金流向的追踪图谱。
屏幕上冰冷的数据和图表,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林氏科技那层华丽的金箔,露出底下早已腐烂流脓的内核。那些数字,每一笔虚假的交易,每一份伪造的合同,都清晰地指向林哲和苏倩贪婪的手笔。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微缩模型般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初上,一片繁华盛景。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仿佛精准地落在了市中心那栋属于林氏科技的摩天大楼上。那里,此刻想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庆祝着他们即将到来的“辉煌时刻”。
“时间点?”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就在今晚,七点整。”陈默精准地报时,“林氏科技上市前的最后一场‘庆功盛宴’,地点,帝豪酒店顶层宴会厅。所有媒体、投资人、合作伙伴,包括监管机构的某些‘朋友’,都会到场。他们打算在镁光灯下,把股价的预期推上顶峰。”
“很好。”我微微勾起唇角,镜片上反射着屏幕冰冷的蓝光,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他们……再飞一会儿。” 只有飞得够高,摔下来时,才会粉身碎骨,才会痛彻骨髓。
陈默微微颔首,眼神里没有任何质疑,只有绝对的执行意志。他转身,快步走向通讯控制台,开始低声下达一系列清晰而冷酷的指令。整个“暗流”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被激活,进入最后的倒计时状态。无形的数据洪流开始按照预设的轨迹,无声而迅猛地涌向各个关键节点——财经媒体、监管机构、大型做空基金、核心投资人……
我依旧站在窗前,巨大的玻璃映出我冰冷如雕塑的侧影。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汇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将林氏科技那栋楼所在的位置,也温柔地包裹其中。
亲爱的,你们的庆功宴,该开场了。
而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烟花”,也即将点亮这片夜空。
4 庆功宴的陷阱
帝豪酒店顶层,水晶吊灯的光芒如碎钻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宴会厅照耀得如同白昼。空气中流淌着悠扬的弦乐、昂贵香槟的气泡破裂声以及衣香鬓影间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谈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最璀璨的夜景,仿佛整个世界的繁华都匍匐在脚下。
这里是林氏科技的盛宴。
林哲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站在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上,手握话筒,意气风发。他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眼神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媒体记者们举着长枪短炮,投资人眼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合作伙伴们带着恭维的笑容。苏倩依偎在他身边,一身缀满水晶的曳地长裙,光彩夺目,如同最耀眼的战利品。她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看向林哲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爱意,恰到好处地扮演着成功男人背后的完美娇妻。她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钻戒,在聚光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女士们,先生们!”林哲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激动,“今天,不仅仅是一场庆功宴,更是林氏科技新征程的起点!我们即将登陆资本市场,这标志着我们过去五年的拼搏得到了最权威的认可!未来,我们将……”
他的声音激昂,描绘着宏伟的蓝图。台下适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将这对璧人最风光的一刻定格。
香槟塔被侍者小心地推了上来,晶莹剔透的酒杯层层叠叠,金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淌着诱人的光泽。林哲和苏倩相视一笑,在众人的欢呼和注视下,共同握住香槟瓶。
“为了林氏的未来!”林哲高声道。
“干杯!”苏倩的声音甜美悦耳。
砰!
瓶塞被用力拔开,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香槟泡沫欢快地喷涌而出,如同金色的喷泉,注入最高处的酒杯,再一层层流淌下来,象征着财富和成功的满溢。侍者们熟练地开始分发香槟。
“干杯!”
“祝贺林总!苏总监!”
“林氏科技,明日之星!”
祝福声、碰杯声、笑声交织在一起,气氛达到了高潮。每个人都举起了酒杯,金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照着天花板上璀璨的光芒,也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对财富的憧憬。
林哲和苏倩也含笑举杯,杯沿轻碰,发出悦耳的脆响。苏倩微微仰头,姿态优雅地啜饮了一口,眼波流转间,全是志得意满的春风。林哲更是豪迈地一饮而尽,脸上因激动和酒精泛起红光。这一刻,他们站在了人生的巅峰,享受着万众瞩目和成功的加冕。
没有人注意到,宴会厅角落里,一个穿着侍者制服、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时间数字无声地跳动:19:00:00。
他手指在表盘边缘极其轻微地按了一下。一道加密的、只有特定设备才能接收到的信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无声无息地扩散了出去。
信号穿越空间,精准地抵达了城市另一端,“暗流”资本那间冰冷的作战室。巨大的曲面主屏幕上,一个猩红的倒计时瞬间归零。
嗡——
如同无形的开关被按下,整个网络世界,在这一刻,被引爆!
5 帝国的崩塌
宴会厅里的喧嚣还在持续,香槟的甜腻气息混合着人们的热情,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林哲正搂着苏倩的腰,接受着一位本地金融频道美女主持人的即兴采访,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
“林总,林氏科技的成功秘诀是什么?能否与我们的观众分享一下?”主持人笑容甜美,话筒递到林哲面前。
林哲清了清嗓子,脸上是成功者特有的自信笑容:“秘诀?很简单,就是诚信!对投资者的诚信,对市场的诚信,对……”
他的话音未落。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如同冰锥,猛地刺破了宴会厅温暖的泡沫!声音来自靠窗边的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女士。她正低头刷着手机,此刻却像被烫到一样,手机脱手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脸色煞白,一手捂住嘴,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盯着地上的手机屏幕。
这声尖叫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疑惑的低语声迅速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下意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几乎是同时,此起彼伏的、压抑的惊呼声开始在人群中炸开!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
“天啊!这……这不可能!”
“快看财经头条推送!”
“林氏科技……财务造假?!”
“股价……我的天!跌停了?!”
“监管介入调查?!什么时候的事?”
混乱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方才还洋溢着笑容的脸庞,此刻写满了震惊、恐慌和难以置信。人们互相推搡着,争相查看手机,确认着那条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香槟杯被失手打翻在地毯上,金色的液体洇开一片难看的污渍,如同此刻林氏科技的声誉。
“不……不可能!这是污蔑!是恶意做空!”林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刚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溺水般的惊恐和暴怒。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主持人,踉跄着冲向最近的一个拿着平板电脑的投资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调,尖利得刺耳:“假的!都是假的!快给我看看!谁发的消息?!”
他粗暴地夺过平板。屏幕上,一条加粗的、血红色的推送标题如同毒蛇般盘踞在顶端:
**【独家重磅!林氏科技涉嫌严重财务造假,虚增利润超5亿!关联交易掏空资产!证监会火速启动调查!】**
下面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推送:
**【林氏科技IPO紧急叫停!承销商集体沉默!】**
**【开盘即熔断!林氏科技股价暴跌40%,创年内最大跌幅!】**
**【做空机构“暗流资本”精准狙击!神秘Vivian浮出水面?】**
平板屏幕上那刺目的标题和暴跌的K线图,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哲的视网膜上。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哆嗦,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世界仿佛在他眼前旋转、崩塌,脚下昂贵的地毯变成了流沙。
“哲!哲!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倩的尖叫比他更早一步撕裂了混乱的空气。她妆容精致的脸此刻扭曲变形,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了几缕,昂贵的礼服被慌乱的人群挤得起了皱褶。她扑过来抓住林哲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到破音:“假的!一定是假的!快让他们删掉!快公关啊!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林哲。他猛地甩开苏倩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林哲的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代表股价断崖式下跌的猩红数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公关?公关?!”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一张张惊慌失措、或质疑或愤怒的脸,那些刚刚还在向他举杯祝贺的人。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疯狂的绝望,“是谁?!谁干的?!‘暗流’?Vivian?!她是谁?!给我查!立刻给我查出来!!”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对着身边同样面无人色的助理咆哮:“电话!打给张处!打给李董!快!让他们压下去!快啊!!”
助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按不准按键,拨通号码,刚放到耳边不到两秒,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林……林总……张处他……他直接挂断了!李董的秘书说……李董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废物!!”林哲暴怒地一把抢过手机,狠狠掼在地上!昂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宴会厅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大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
“让开!证监会!经济犯罪侦查局!”
一群穿着深色制服、表情冷峻严肃的人鱼贯而入,胸前的徽章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为首一人,面无表情地亮出证件和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
“林哲先生,苏倩女士,”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瞬间死寂下来的宴会厅里,“根据初步调查,林氏科技集团涉嫌严重财务造假、欺诈发行、挪用资金等多项经济犯罪。请二位即刻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咔嚓!” “咔嚓!” “咔嚓!”
反应过来的媒体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短暂的震惊后,是更加疯狂的闪光灯!无数镜头瞬间对准了面如死灰的林哲,对准了瘫软在地、妆容被泪水糊成一团、歇斯底里尖叫挣扎的苏倩,对准了那象征着法律与制裁的冰冷手铐!
“林总!请问对造假指控您作何解释?!”
“苏总监!作为财务负责人,您是否知情?!”
“林氏科技是否已经资不抵债?!”
“投资者损失惨重,林氏打算如何交代?!”
尖锐的问题如同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来。场面彻底失控,尖叫、质问、闪光灯、执法人员冷硬的命令声……交织成一曲荒诞而刺耳的末日交响。
林哲被两名执法人员强硬地架起双臂,锃亮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他徒劳地挣扎着,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他最后的目光,不甘而怨毒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宴会厅——倾倒的香槟塔,碎裂的酒杯,散落一地的食物,还有那些曾经谄媚如今却充满鄙夷和愤怒的面孔……
他精心构筑了五年的帝国,他踩着沈薇尸骨爬上的巅峰,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在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在他满心以为终于将那个女人彻底碾碎在尘埃里的庆功宴上,轰然坍塌,灰飞烟灭!
6 复仇的序幕
“暗流”资本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曲面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左边,是实时财经新闻频道。帝豪酒店宴会厅的混乱场景被清晰地转播着:林哲被铐上双手、面如死灰地被执法人员带离;苏倩瘫倒在地,昂贵的礼服沾满污渍,妆容糊成一团,歇斯底里地哭喊尖叫,被两名女警强行架起;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如同鬣狗般围堵追问。背景音里充斥着尖锐的质问、哭喊和现场记者语速飞快的报道:
“……就在林氏科技上市前夜的关键庆功宴上,惊天丑闻爆发!证监会联合经侦部门雷霆出击,林氏科技实际控制人林哲、财务总监苏倩因涉嫌严重经济犯罪被当场带走!现场一片混乱……股价已彻底崩盘,投资者损失惨重……”
右边屏幕,则是林氏科技那断崖式暴跌的K线图。代表股价的那条线,从高处一路垂直向下俯冲,如同坠落的利剑,接连刺穿一个又一个代表跌停的红色横杠,触目惊心。旁边不断滚动的数字显示着市值蒸发掉的恐怖天文数字。
我端着一杯红酒,姿态放松地靠在高背椅中。深红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轻轻晃动,倒映着屏幕上那两幅充满戏剧性和毁灭感的画面。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新闻频道嘈杂的背景音和K线图下方数据滚动的轻微嗡鸣。陈默站在我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同样安静地看着屏幕,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任务完成的绝对冷静。
我举起酒杯,对着屏幕上林哲那张因绝望和恐惧而扭曲的特写镜头,以及苏倩那张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脸,隔空,轻轻地晃了晃。
冰冷的镜片后,我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淬着剧毒的弧度。
“亲爱的,”我的声音很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地回荡开,“游戏……”
“……才刚开始。”
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如同凝固血液般暗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