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逐门
轰隆。。。轰隆,
暴雨如注,砸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陈默像个被水浸透的纸人,孤零零站在陈家那扇象征着权势与隔绝的雕花大铁门外。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早已湿透,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的狼狈与单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半瘪的纸箱,里面塞着他在这座深宅大院里仅存的所有痕迹——几件旧衣,几本书,还有一张泛黄的、属于他生母的模糊照片。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淌下,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铁门内那栋灯火通明的庞大主宅轮廓。那里面,是他的“家”,或者说,曾经是。
一辆线条流畅、反射着冰冷雨光的黑色加长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一线。车里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炸鸡翅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与陈默周身湿冷的雨气形成刺骨的对比。
一张年轻娇艳的脸探在车窗缝隙处,嘴角沾着一点油光,是陈默同父异母的妹妹陈娇。她捏着半只金黄酥脆的鸡翅,慢条斯理地又啃了一口,才扬起下巴,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穿透哗哗的雨声:“哥——!别傻站着淋雨啦!你的新‘家’钥匙,”她伸出另一只油腻腻的手,两根指头拈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像丢弃什么垃圾一样,随意地朝陈默脚边的水洼一抛,“哐当”一声轻响,钥匙溅起一小片水花。“喏,城北阳光花园三期,老破小,但听说物业费便宜哦!”
她咯咯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仿佛在讲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对了,爸效率可高啦,你的户口本儿,今早儿就迁到那片的社区集体户喽!恭喜呀,正式告别陈家啦!” 话音未落,车窗便迅速升起,隔绝了那张甜美却刻薄的脸,也隔绝了车内的暖气和食物香气。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短暂而刺目的红光,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留下陈默独自站在滂沱大雨和一片死寂之中。
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激得他一个哆嗦。他弯腰,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在浑浊的积水里摸索了几下,才捡起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钥匙棱角硌着掌心,带着一种尖锐的、被彻底驱逐的实感。
阳光花园三期?呵,名字倒是充满希望。陈默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却挤不出半点笑意。他抱着那轻飘飘的纸箱,像个幽灵,转身,一步一步,踏入城市深处那片被遗忘的、名为“老破小”的灰色地带。雨水冲刷着斑驳的墙体,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霉味、食物残渣的酸腐气息和若有若无的下水道气味。
所谓的“家”,是一栋六层旧楼顶层最角落的单间。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声控灯时好时坏,昏暗的光线中,墙皮大块地剥落,露出底下肮脏的底色。钥匙在锈迹斑斑的锁孔里费劲地转动了好几圈,才“咔哒”一声打开。门内,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房间小得可怜,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木板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墙角立着一个歪斜的简易布衣柜,窗玻璃上蒙着厚厚的污垢,透进来的光线也显得浑浊不堪。唯一的电器,是床头柜上一个塑料外壳已经发黄的老旧电热水壶。
陈默把纸箱放在地上,脱掉湿透沉重的外套,随意丢在床边。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他。腹中的饥饿感也开始尖锐地叫嚣。他走到墙角,那里堆着几箱打折时囤积的泡面。他撕开一包,把干硬的面饼掰进一个边缘磕碰出豁口的搪瓷缸里,提起热水壶。水壶里发出干烧的“滋滋”声,空的。他只得拎起水壶,走向门外狭窄的公共水房。
水龙头发出刺耳的呻吟,水流细小而缓慢。等待接水的间隙,陈默靠在冰冷潮湿的瓷砖墙上,望着窗外被切割成方块的、灰蒙蒙的天空。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与他身处的这片破败格格不入。那些光鲜亮丽、觥筹交错,那些属于“陈少”的浮华生活,如同隔世般遥远。心脏的位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闷闷地疼。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霉味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一丝属于陈家的气息也彻底排空。
接满水的热水壶发出沉闷的鸣响。陈默端着搪瓷缸回到房间,滚烫的开水浇在面饼上,廉价的酱料包散发出浓郁却有些腻人的工业香精气味。他坐在吱呀作响的床边,刚挑起一筷子泡得发软的面条,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
“咚咚咚!” 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震得单薄的木板门簌簌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砸穿。
陈默动作一顿,眉头拧紧。这种敲门方式,绝非善意。他放下搪瓷缸,起身走到门后,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粗嘎蛮横的男声,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毫不掩饰的威胁:“开门!收租!这个月的,还有上个月欠的!麻溜点!”
收租?陈默心头一沉。他记得清楚,搬来时一次**了三个月的租金。他隔着门板,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房东王阿姨说过,我交过三个月租金了。”
“少他妈废话!”门外的男人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门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老子说欠就欠!姓王的把房子抵押了,现在债归我们管!识相点赶紧拿钱!不然现在就让你滚蛋!”
陈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明白了,这是碰上恶意讹诈的地头蛇了。他猛地拉开门栓。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个剃着青皮头,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另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手里拎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两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廉价烟酒气味,堵在狭窄的过道里,像两堵不怀好意的墙。
青皮头斜着眼,上下打量着陈默身上那件虽然湿透、但剪裁质地明显不凡的旧西装,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哟,穿得人模狗样的,还赖这点小钱?”他伸出油腻的手指,戳向陈默的胸口,“小子,痛快点!五千块!少一个子儿,老子就帮你‘搬家’!”
瘦高个配合地掂了掂手里的钢管,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陈默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久违的、属于少年时代在街头挣扎的戾气在胸中翻涌。他盯着青皮头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得像冰:“我再说一遍,租金,交清了。”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青皮头被陈默的眼神激怒了,猛地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动作迅猛,带着街头斗殴惯有的狠辣。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衣领的瞬间,陈默动了。没有多余的废话,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左手闪电般格开对方抓来的手腕,力量精准而迅猛,同时右腿如鞭子般弹出,一个凶狠的低扫,结结实实踹在青皮头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狭窄的过道里格外清晰。
“嗷——!!!” 青皮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抱着那条明显变形的小腿,瘫倒在地,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翻滚。
瘦高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同伴凄厉的惨叫让他头皮发麻。他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毕露,怪叫一声,抡起钢管就朝陈默的脑袋狠狠砸下,带起一股恶风!
陈默眼神锐利如鹰。在钢管带着风声劈落的刹那,他身体不退反进,猛地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呼啸而过的钢管。钢管“哐”地砸在门框上,火星四溅,震落一片墙灰。借着对方重心前移的破绽,陈默如同猎豹般弹起,右手屈肘,一个迅猛精准的肘击,狠狠撞在瘦高个脆弱的肋下!
“呃!” 瘦高个的怪叫戛然而止,变成一声沉闷痛苦的闷哼。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岔气,眼珠暴突,手里的钢管“当啷”一声脱手掉落。他捂着剧痛的肋部,像只被煮熟的大虾般蜷缩下去,跪倒在地,只剩下倒抽冷气的份儿。
整个过道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青皮头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和瘦高个艰难的喘息。陈默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两个失去战斗力的混混。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呼吸之间完成,却消耗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和虚脱感一起袭来。
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两人,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那扇单薄的木门,落栓。门板隔绝了外面的惨象和呻吟,却隔绝不了空气中弥漫的暴戾气息和一丝血腥味。
门内,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刚才电光石火间的凶狠反击,仿佛耗尽了这具身体里积攒的最后一点力气和热量。冰冷的湿衣服像一层冰壳裹在身上,寒气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腹中的饥饿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剧烈的消耗变得更加灼人,胃部一阵阵地抽搐。
他蜷缩在门后,抱着膝盖,努力想平复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颤抖。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这个破败冰冷的囚笼,最后落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木板床上,落在那碗早已被遗忘、泡得发胀发白、彻底凉透了的泡面上。浑浊的汤汁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花,面条软塌塌地沉在缸底,散发出廉价而令人反胃的气味。
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和自嘲,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就是他的人生?被家族像垃圾一样丢弃,挣扎在这城市最肮脏的角落,为了一个栖身的破单间和一碗凉透的泡面,就要像野兽一样与地痞流氓搏命?
呵。
他扯动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近乎破碎的嗤笑。笑声在空荡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什么豪门贵公子?什么未来继承人?全是狗屁!他现在连这碗狗都不屑的泡面,都无力去温热它。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终于彻底击垮了他。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远、下沉。身体靠着门板,一点点歪倒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黑暗温柔而冰冷地包裹了他,将他拖入无边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一种难以忍受的、仿佛要把灵魂都点燃的灼烧感,猛地从胃部炸开,将陈默从昏迷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呃啊——!”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地按住腹部,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翻搅。那股灼热感并非来自食物,而是某种更深邃、更蛮横的力量,像一锅滚烫的岩浆在他体内奔流冲撞,蛮横地撕扯着每一寸血肉和神经。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几乎要再次将他吞噬时,那股灼热的洪流猛地冲上了头颅!
“嗡——!”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了他的双眼!
陈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剧痛让他眼前彻底陷入一片血红和混乱的黑暗。无数杂乱无章的光影碎片在他紧闭的眼皮底下疯狂旋转、炸裂、重组……破碎的霓虹、扭曲的人脸、翻飞的钞票、滴血的刀刃、还有一双双冷漠或贪婪的眼睛……这些碎片如同失控的万花筒,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痛苦和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当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灼热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时,陈默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板上,浑身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肺腑和眼球。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沉重地压着他。
他艰难地、试探性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世界,不一样了。
窗外透进来的、原本浑浊的光线,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悬浮的微尘颗粒在缓慢地舞动。房间里剥落的墙皮、开裂的水泥地、铁架床上的锈迹……所有细节都纤毫毕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骤然放大、提纯。但这并非最震撼的。
最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视野中漂浮着的……字!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一行行半透明、闪烁着微弱银白光芒的文字,突兀地、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视野中的各个角落!它们并非实体,如同虚拟投影,却又真实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清晰无比。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个泡着凉透泡面的搪瓷缸上。
【物品:廉价搪瓷缸】
【状态:边缘磕碰,有微小裂缝】
【残留物:过期超过3小时的泡面汤,油脂已凝结,含大量反式脂肪酸,食用后可能导致腹泻。】
陈默:“……”
他又猛地看向自己身上那件湿透的旧西装。
【物品:手工定制羊毛混纺西装(Armani)】
【状态:湿透,沾染雨水、尘土及微量…呃…青皮混混的口水(已干涸)】
【所有者:陈默(前所有者:陈氏集团董事长陈国栋)】
【心理备注:承载着强烈的被遗弃感与屈辱感。建议:扔掉,或者烧掉。】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瞬间停滞。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猛地扭头,目光扫过房间各处。视线所及,信息如同瀑布流般自动刷新:
【墙壁:劣质涂料,大面积空鼓,受潮严重,霉菌群落活跃(种类:黑曲霉、青霉…)】
【单人床:劣质松木框架,承重结构有隐患(吱呀声来源),床垫填充物为回收黑心棉。】
【老旧电热水壶:内部加热盘积垢严重(水垢厚度约1.5mm),温控失灵,有短路风险(概率:27.8%)。】
陈默彻底懵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视野里的文字依旧顽固地漂浮着,清晰得不容置疑。这不是幻觉!他的眼睛……变异了?!
他猛地想起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灼烧感和颅内爆炸般的剧痛,还有……那个塞进他嘴里的、带着浓重霉味的东西!
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窜入脑海。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门边,颤抖着手拉开那扇薄薄的门板。
门外昏暗的楼道里,早已空无一人。那两个混混显然在他昏迷期间挣扎着逃走了。只有地上一小滩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劣质烟草和汗臭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并非梦境。
陈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急切地在肮脏的地面、墙壁上搜寻。终于,在靠近楼梯口、一个积满灰尘和烟蒂的角落,他的视线凝固了。
一个被踩得稀烂、沾满了污垢和暗红血点的……包子皮残骸。那包子皮的颜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绿色,上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密集的墨绿色霉斑。
就在那团恶心的残骸上方,一行新的、微微闪烁的银色文字,冰冷地悬浮着:
【物品:未知源头的霉变包子(残留物)】
【状态:被踩踏,严重污染。】
【核心成分:未知活性霉菌孢子(变异型)。】
【效果:???(已生效于宿主:陈默)】
【副作用:???(持续观察中)】
【警告:来源不明,极度危险!强烈建议宿主远离该物品及相关源头!】
陈默死死盯着那行字,尤其是“已生效于宿主:陈默”那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胃里残留的那股灼热感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他扶着门框,指尖冰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那个像乞丐一样的流浪汉……那个硬塞进他嘴里的发霉包子……他到底吃下了什么鬼东西?!
2 真言瞳现
这双能看穿“真相”的眼睛,这诡异的“真言瞳”……是福?还是……一场更可怕的诅咒的开始?
几天后的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老城区上空常年不散的薄雾,吝啬地洒在城北“阳光花园三期”外那条狭窄拥挤的早市街道上。空气里弥漫着蔬菜的土腥、鱼虾的咸腥、熟食的油腻以及各种早餐摊点蒸腾的热气,混合成一股属于底层生活的、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陈默坐在一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摇摇晃晃的小马扎上,面前铺开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严重的蓝色粗布。布上用墨汁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铁口直断,童叟无欺”,旁边还画了个极其抽象的、勉强能认出是八卦的图案。
这就是他的“创业”项目——算命摊。
自从那天眼睛变异,陈默的世界就彻底打败了。那诡异的“真言瞳”如同一个不受控制的搜索引擎,无论他看到什么人或物,只要他心念稍稍一动,海量的、甚至令人尴尬的信息就会自动弹窗般浮现在视野里。邻居大妈藏在鞋垫里的私房钱数额,隔壁小情侣昨晚吵架的具体原因,甚至楼下小超市老板进货的假烟藏在哪个暗格里……这些信息像潮水般涌来,让他烦躁又恐惧。他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X光机加测谎仪,毫无隐私可言。
更麻烦的是,他发现这“真言瞳”似乎有个该死的“被动触发”机制——尤其当别人对他撒谎或者试图隐藏某些重要信息时,相关的“真相”会不受控制地、极其醒目地弹出来,像强力聚光灯一样打在那些谎言和秘密上,让他想忽略都难。
迫于生计,也带着几分对这诡异能力的试探和“废物利用”的心态,他弄了这么个摊子。几天下来,生意……不能说惨淡,只能说门可罗雀。偶尔有几个闲得发慌的老头老太太凑过来,好奇地问两句“小伙子你行不行啊?”、“算一卦多少钱?”,但当陈默下意识地用他那双过于平静、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看过去,并精准地说出对方“昨晚偷喝了半斤散装白酒被老伴骂了”或者“藏在腌菜坛子底的五十块钱被老鼠啃了”这种过于具体的“小事”时,大爷大妈们往往脸色一变,嘟囔一句“神经病”或者“晦气”,便匆匆走开,再无下文。
此刻,陈默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马扎上,目光有些放空地扫视着眼前熙熙攘攘、为几毛钱讨价还价的人流。视野里飘过一串串关于“新鲜度”、“含水量”、“讨价还价成功概率”的无用信息流。
【目标:卖菜张婶。内心OS:这小白菜今早刚摘的,水灵着呢!三块一斤?爱买不买!】
【目标:买肉老王。内心OS:啧,这后腿肉注水有点多啊…得再压压价…】
【目标:遛狗大爷。内心OS:哎呀,憋不住了,得赶紧找地方解决一下…】
陈默嘴角微微抽搐,强行将这些自动跳出来的“旁白”从注意力中过滤掉。就在他考虑着是不是该收摊回去继续研究泡面的第N种吃法时,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瓮声瓮气的抱怨声由远及近,钻进了他的耳朵。
“……真他娘的倒霉催的!连着三天了!嗓子眼儿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喘气都费劲!老刘头那破诊所开的药,吃了屁用没有!还花老子好几十!” 一个穿着褪色工装、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一边揉着通红的鼻子,一边骂骂咧咧地从陈默的摊子前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几乎是条件反射,陈默的目光扫了过去。
【目标:赵铁柱(建筑工人)】
【症状:持续性鼻塞、呼吸困难、嗅觉减退。】
【病因:鼻腔内异物阻塞(非炎症)。具体:左侧鼻腔深处,卡有一枚直径约5mm的塑料玩具枪子弹(蓝色),已存在超过72小时,引发局部黏膜水肿、轻度感染。】
【危险程度:低(但需尽快取出,避免进一步感染或误吸入气管)。】
【心理状态:烦躁,心疼药钱,对诊所医生不满(认为对方是庸医)。】
塑料玩具枪子弹?卡在鼻子里三天?!
这信息太过具体和离奇,让陈默自己都愣了一下。眼看着那工人就要走远,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喂!那位大哥!你等等!”
赵铁柱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红肿的眼睛看向陈默,瓮声瓮气地问:“咋?叫我?” 他看到了陈默面前的算命摊布,眉头立刻嫌弃地皱了起来,“算命的?俺可不信这个!也没钱!”
“不是算命!”陈默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信,“你鼻子不通气,不是感冒,也不是鼻炎。”
赵铁柱嗤笑一声:“废话!俺自己还不知道难受?老刘头也这么说,药吃了没用!”
“那是因为你鼻子里卡了东西!”陈默斩钉截铁,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左侧深处,“左边鼻孔最里面,卡了个塑料的小玩意儿,蓝色的,圆溜溜的,大概…这么大。”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小圈。
赵铁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僵住,变成了错愕,眼睛瞪得溜圆:“啥?你…你胡说八道啥呢!俺这么大个人,鼻子能卡东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烁起来,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
就在这时,陈默视野里,赵铁柱头顶猛地跳出一行新的、加粗闪烁的银色文字:
【深层记忆被触发!关联事件:三天前晚饭时,其五岁小儿子在饭桌旁玩玩具枪,曾将一枚塑料子弹意外射入其正打哈欠的口中!当时以为咽下去了,并未在意!】
陈默心中一定,立刻补充道:“三天前,晚饭时候,你儿子玩玩具枪,是不是对着你打了一枪?你当时是不是正好张着嘴打哈欠?”
“轰!”
赵铁柱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震,脸上血色“唰”地褪尽!三天前那个混乱的傍晚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小崽子举着玩具枪兴奋地叫嚷,自己困倦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感觉嘴里好像进了个啥小东西,下意识一咽……难道?!难道那玩意儿没咽下去,反而呛进鼻子里了?!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他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咋知道的?!你真能看见?!”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默神色严肃,“赶紧去大医院!挂耳鼻喉科!那东西卡在里面久了会发炎,万一掉进气管就麻烦了!”
“对对对!医院!马上去!”赵铁柱如梦初醒,哪里还顾得上质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转身就跑,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谢谢!谢谢大师!回头…回头俺一定重谢!” 他那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远的身影,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买菜群众好奇的目光。
“咦?那不是赵铁柱吗?慌慌张张干嘛呢?”
“听那摆摊的小伙子说…他鼻子里卡了个玩具子弹?”
“真的假的?这都能看出来?神了啊!”
“刚才我听见了,连三天前他儿子玩枪打哈欠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算命的…有点邪门啊!”
议论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在小小的早市扩散开来。一道道夹杂着惊奇、怀疑、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陈默和他那个简陋的算命摊上。
陈默感受着周围骤然升高的“关注度”,表面维持着平静,重新坐回小马扎上,心里却暗暗叫苦。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完全没想搞出这么大动静!这该死的“真言瞳”,被动触发起来真是要命!
就在这议论纷纷、目光聚焦的时刻,人群外围,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S级缓缓停在了路边不起眼的角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内里。
后座上,坐着一位老人。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开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他正是苏氏集团的掌舵人,跺跺脚能让整个商界震三震的苏振邦。
他身边,坐着一位气质温婉、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是他的女儿苏文倩。此刻,苏文倩正担忧地看着父亲略显苍白的脸色:“爸,您昨晚又没睡好?心口还闷吗?张院长都说了,您这情况必须住院详细检查,不能再拖了。”
苏振邦摆了摆手,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老毛病了,住院?净折腾。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他目光投向车窗外喧闹嘈杂的菜市场,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环境很不适应。“让你绕路来这里买什么‘老字号’的桂花糕?这地方…乱糟糟的。”
“李婶说就这家最正宗,您小时候最爱吃的嘛。” 苏文倩无奈地解释,正要吩咐司机下车去买,目光却被不远处那个小小的算命摊和聚集的人群吸引了。尤其当她看到那个惊慌失措跑掉的工人赵铁柱,以及周围人指向算命摊的议论时,心中微微一动。
“爸,您看那边……” 苏文倩轻声示意。
苏振邦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坐在马扎上、穿着普通、面容平静的年轻人。他听到了周围零星的议论。
“……鼻子里卡了子弹?三天了?”
“……连他儿子玩枪都算出来了?”
“……神了!”
苏振邦浑浊的老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兴味。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高人异士没接触过?大多是沽名钓誉之徒。眼前这嘈杂市井中的一幕,与其说是“神迹”,不如更像一场蹩脚的街头双簧。
他自嘲地摇摇头,刚想收回目光,吩咐司机离开这喧闹之地,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绞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呃——!” 苏振邦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猛地一僵,右手死死地捂住了左胸位置,豆大的冷汗顷刻间就从额角沁了出来,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
“爸!爸您怎么了?!” 苏文倩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慌忙扶住父亲,“药!快!爸的速效救心丸!”
前座的司机兼保镖反应极快,立刻从手套箱里翻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药丸。苏文倩颤抖着手接过,迅速塞进苏振邦舌下。
药效缓缓发挥作用,那阵要命的绞痛稍稍缓解,苏振邦急促的呼吸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灰败得吓人,浑身虚脱般靠在座椅上。
“爸!我们马上去医院!不能再耽搁了!” 苏文倩带着哭腔,声音都在抖。
苏振邦闭着眼,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缓缓摇头,声音虚弱却固执:“不去…医院…没用…”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发作不同以往,医院那些冰冷的仪器和程序化的检查,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车窗外,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那张简陋的蓝色粗布上,落在那“铁口直断”几个歪扭的大字上,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安静坐在马扎上的年轻人身上。
一个极其荒谬、在平时他绝对嗤之以鼻的念头,此刻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心头。
也许…也许这市井之中,真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线生机?
3 铁口直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文倩…” 苏振邦的声音干涩而微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扶我…下去…去…见见那个…算命的…年轻人。”
“爸?!” 苏文倩震惊地看着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去见那个街边算命的?这怎么可能?!父亲一向最厌恶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她下意识地就要反对:“不行!这太荒唐了!您必须马上去医院!”
苏振邦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沉的倦意。他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力量大得让苏文倩感到疼痛。
“扶我…下去。” 他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油尽灯枯之人最后的执拗,“就当我…死马当活马医…最后…任性一次。”
看着父亲眼中那近乎哀求的绝望光芒,苏文倩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淹没了她。她咬紧下唇,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的苏振邦,推开车门。
黑衣保镖早已警惕地下车,迅速分开周围好奇围观的人群,为两人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菜市场喧闹的声浪似乎在这一刻都降低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疑和好奇,聚焦在这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气质非凡的父女身上,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坐在小马扎上、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年轻算命先生身上。
陈默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辆停在角落、与菜市场格格不入的豪车。当车门打开,那位被搀扶下来的老者目光直直射向他时,他心头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被锁定的预感袭来。
果然,人群被分开,那对父女在保镖的护卫下,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苏文倩搀扶着父亲在陈默面前站定。她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穿着廉价的算命先生,心中充满了荒谬感和不信任,但父亲的状态让她别无选择。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礼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先生,家父身体不适,能否请您…看看?” 她刻意避开了“算”字,用了更模糊的“看看”。
陈默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苏文倩带着审视和忧虑的眼睛,然后,自然地移向她身边那位脸色灰败、呼吸不稳的老者——苏振邦。
就在他目光触及苏振邦的瞬间——
嗡!
视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然冲击、扭曲!无数混乱的、带着强烈痛苦色彩的光影碎片如同失控的万花筒般炸开!紧接着,一行行加粗、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文字,如同警报般疯狂地弹跳出来,瞬间占据了陈默的整个视野!
【目标:苏振邦】
【生理状态:极度危险!】
【核心症状:持续性、渐进性胸痛伴呼吸困难。】
【诊断(真言瞳透视):心脏左前降支(LAD)近端存在严重狭窄(>90%),局部伴有不稳定斑块形成(高危!),心肌严重缺血!】
【直接诱因:三分钟前情绪剧烈波动诱发心绞痛急性发作!】
【当前风险:极高!不稳定斑块随时可能破裂脱落,引发大面积心肌梗死或猝死!时间窗口:极短(预计<1小时)!】
【错误认知:患者及家属误判为“老毛病”、“劳累过度”,未意识到致命性!】
【紧急建议:必须立即、原地静卧!禁止任何移动!等待专业急救!任何移动或情绪刺激都可能直接导致斑块破裂、猝死!】
鲜红的“高危!”、“猝死!”、“<1小时!”等字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视网膜上!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腾”地一下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动作之猛甚至带倒了身后的马扎,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别动!!!”
陈默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急迫和惊恐,瞬间盖过了菜市场所有的嘈杂!他一步跨前,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近乎阻拦的姿态,眼神死死地锁定在苏振邦身上,仿佛对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和动作,让所有人都懵了!
苏文倩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父亲的胳膊。旁边的黑衣保镖反应极快,几乎在陈默跨步的同时就闪电般上前一步,肌肉紧绷,右手瞬间按在了腰间隐藏的武器上,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锁定陈默,只要他再有丝毫异动,就会立刻出手制服!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被这变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安静了不少,纷纷伸长脖子,不明所以。
苏振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心脏猛地一抽,本就难受的胸口更是一阵憋闷,脸色又白了几分,眉头紧紧皱起,看向陈默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这个年轻人,太无礼了!
苏文倩又惊又怒,护在父亲身前,声音也冷了下来:“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这算命的想干什么?
陈默根本顾不上解释,也完全无视了保镖那充满威胁的眼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振邦那颗随时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上!视野里那刺目的红色警报和倒计时如同催命符!他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快速、最不容置疑的语调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水泥地上:
“他不是老毛病!也不是劳累过度!是心脏!左前降支堵死了!超过九成!上面有个要命的‘定时炸弹’(不稳定斑块)!随时会炸!就刚才情绪一激动,那‘炸弹’已经松了!现在!立刻!原地躺下!不能动!一丝一毫都不能动!等救护车!再动一下!神仙也救不了他!”
陈默的语速极快,吐字却异常清晰。那些专业得如同心内科主任查房才会用到的术语——“左前降支(LAD)”、“狭窄>90%”、“不稳定斑块”——如同冰雹般砸向在场所有人!尤其是最后那句“神仙也救不了”,更是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宣判!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区域!
菜市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像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算命摊后、如同怒目金刚般指着苏家掌舵人厉声咆哮的年轻人。
苏文倩彻底呆住了,脸上的怒意僵在那里,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惊骇。心脏?堵死了?炸弹?随时会炸?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带来的冲击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黑衣保镖按在腰间的手也僵住了,他看向陈默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警惕,而是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丝动摇。这个年轻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还说得如此具体?
苏振邦本人,更是如遭五雷轰顶!陈默口中那一个个精准到可怕的医学名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尤其是那句“刚才情绪一激动,那‘炸弹’已经松了”,让他瞬间回忆起三分钟前在车上那阵要命的绞痛!那种濒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他怎么会知道?!
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这位久经沙场的商业巨擘!他身体晃了晃,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向后倒去!
“爸!” 苏文倩尖叫一声,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用力搀扶住父亲。
“别扶!让他慢慢躺下!!” 陈默的厉喝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权威感!
苏文倩被这吼声惊得动作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旁边的黑衣保镖展现出了极强的专业素养和决断力!他几乎在陈默喊出“躺下”的瞬间,就猛地一步上前,完全无视了陈默之前的“警告”,双手如同铁钳般,极其小心却又异常稳固地托住了苏振邦即将倾倒的身体!
保镖的动作迅捷而轻柔,如同捧着最易碎的瓷器。他没有让苏振邦完全倒下,而是极其缓慢、平稳地,将他魁梧却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放低,最终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了菜市场那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苏董!坚持住!” 保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同时对着衣领处的微型麦克风低吼:“目标突发急症!位置锁定!立刻呼叫集团急救直升机!重复,立刻呼叫直升机!最高优先级!” 他一边吼着,一边迅速解开苏振邦领口的纽扣,保持其呼吸道畅通,动作专业而利落。
苏文倩此时才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跪倒在父亲身边,紧紧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爸…爸您撑住…直升机马上就来…马上…” 她混乱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的陈默,心中翻江倒海!是他…是他吼出了真相!是他阻止了父亲可能致命的移动!
周围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响起!
“我的老天爷!真出事了!”
“那小伙子…说中了?!”
“心脏病?要命的?!”
“连哪条血管堵了都知道?神了!真神了!”
“救护车!快打120啊!”(虽然保镖已经叫了直升机)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呼吸微弱、面如金纸的苏振邦,又看看视野中那依旧刺目、但倒计时似乎因为“禁止移动”而暂时停止跳动的红色警告,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用这诡异的能力,强行干预了一场迫在眉睫的死亡。但更大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苏家…豪门…他这双眼睛的秘密…
几分钟后,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由远及近,压过了菜市场所有的喧嚣。一架喷涂着苏氏集团标志的医疗救援直升机,如同钢铁巨鸟般,精准地悬停在拥挤街道上空卷起的狂风中。专业的医疗团队迅速索降而下,将苏振邦固定在担架上,以最快的速度接上直升机。
在舱门关闭前,苏文倩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边缘、面色平静的陈默。那眼神极其复杂,包含了劫后余生的感激、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丝深沉的探究。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登机。直升机轰鸣着拔地而起,迅速消失在城市的天空。
陈默默默地弯腰,扶起自己刚才带倒的小马扎,拍了拍上面的灰。周围人群的目光依旧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敬畏、好奇和议论。他恍若未闻,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摊位上那块写着“铁口直断”的蓝布,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4 豪门风波
铁口直断?呵。这“断”的代价,可真够大的。
几天后,苏氏集团顶层的特护病房,静谧得只剩下生命监护仪规律而低沉的“滴滴”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鲜花的混合气息。
苏振邦靠在摇起的高档病床上,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锐利,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脏介入手术,医生明确告诉他,那条被称为“寡妇制造者”的左前降支,狭窄程度远超预估,那个不稳定斑块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若非抢救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爸,您感觉怎么样?”苏文倩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动作轻柔,眉宇间依旧残留着担忧。
苏振邦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大病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文倩,那个年轻人…陈默…查清楚了吗?”
苏文倩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父亲,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嗯。查清楚了。他是…陈国栋的儿子。”
“陈国栋?”苏振邦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那个搞地产起家的陈国栋?他不是只有一儿一女?那个陈轩和陈娇?”
“是私生子。”苏文倩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生母早逝,一直不受待见。就在…就在他救您的前几天,刚被陈家找了个由头,扫地出门,连户口都迁出去了。现在住在城北的老破小里。”她顿了顿,补充道,“据查,他被赶出家门那天,下着暴雨,陈娇就在车里…还故意朝他扔了新家的钥匙。”
苏振邦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商场如战场,家族倾轧、弃子逐门,这些戏码他见得太多。但亲身经历者,尤其是这样一个拥有如此…诡异能力的亲身经历者,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有趣。”苏振邦轻轻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起来,“这样一个被家族视为弃子的人,却有一双能洞穿生死玄关的眼睛…陈国栋,真是有眼无珠啊。” 他看向女儿,“文倩,苏家向来恩怨分明。救命之恩,必须重谢。替我…不,你亲自去一趟。姿态放低些,务必把他请来。”
“我明白,爸。”苏文倩郑重应下。
当苏文倩带着两名助理,出现在城北那栋破败筒子楼、敲响陈默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时,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几天前菜市场那一幕。楼道里挤满了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邻居。
陈默打开门,看到门外气质卓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苏文倩,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丝淡淡的了然。
“陈先生,家父手术非常成功,现已脱离危险。他老人家特意叮嘱我,务必亲自登门致谢。”苏文倩的态度温和而真诚,带着世家特有的矜持与尊重,“家父想当面向您表达谢意,不知陈先生明日是否方便,到寒舍一叙?” 她递上一份素雅却质地非凡的请柬。
陈默接过请柬,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细腻纹理。他低头看了看,上面是苏家老宅的地址和时间。落款是苏振邦的亲笔签名。
“苏女士客气了。”陈默的声音很平静,“令尊吉人天相。明日我会准时到。”
“太好了!”苏文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明日,我派车来接您?”
“不用麻烦,”陈默摇摇头,“我自己过去就好。”
送走苏文倩一行,陈默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低调奢华的豪车缓缓驶离。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请柬,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苏家…顶级豪门…亲自登门致谢……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磨边的运动鞋上,又抬眼环顾这间破败冰冷的斗室。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陈家…你们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可曾想过,垃圾堆里,也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明天,似乎会很有趣。
翌日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边。位于城西半山、占地广阔的苏家老宅,灯火辉煌,如同镶嵌在绿意中的璀璨宫殿。巨大的铁艺雕花大门缓缓开启,一条宽阔的私家车道蜿蜒向上,两旁是精心修剪的园林景观。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一种低调奢华的宁静。
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停在气派非凡的主宅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车门打开,陈默走了下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虽然依旧普通,但挺拔的身姿和那双过于平静深邃的眼睛,让他在这豪奢的环境中并未显得过分局促。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黑色西装、神情一丝不苟的老人。他快步迎上,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陈先生,您到了。老爷和小姐已在宴会厅等候,请随我来。” 语气是无可挑剔的周到。
“有劳。”陈默微微颔首。
管家引着陈默,穿过挑高恢弘的门厅,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昂贵大理石,头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雅的香氛。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真迹。每一步,都踏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实感之上。
宴会厅的双开大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里面灯火通明,衣香鬓影。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穿着高定礼服、佩戴名贵珠宝的男男女女们手持香槟,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是苏家为庆祝苏振邦康复而举办的一场小型私人晚宴,邀请的都是关系密切的亲朋和重要的商业伙伴。
当陈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宴会厅内原本流畅的谈笑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
空气凝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面容陌生的年轻人身上!
惊讶、好奇、审视、疑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些精心修饰过的脸庞上交织。他是谁?哪家的子弟?怎么穿成这样?苏家的宴会,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站在宴会厅中央、正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的苏振邦和苏文倩,第一时间看到了陈默。苏振邦大病初愈,脸色尚显苍白,但精神矍铄,他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主动朝陈默招了招手:“陈默小友,这边来。”
这一声招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陈默?”
“哪个陈默?”
“嘶…该不会是…陈家那个…被赶出去的那个?”
“他怎么会在这里?苏老还亲自招呼?”
“什么情况?苏家和陈家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震惊和不解几乎写在了每个人脸上。陈默这个名字,在上层圈子并非完全陌生,尤其是最近被陈家公开驱逐的事情,更是在小范围内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弃子,出现在死对头苏家的核心晚宴上,还被苏家掌舵人如此礼遇?这简直打败了所有人的认知!
陈默无视了那些几乎要把他洞穿的目光,神色平静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向苏振邦。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刻意拔高的惊讶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哟!这不是我那个‘出息’的大哥吗?”
人群再次分开一条缝隙。只见陈娇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粉色小礼服,挽着父亲陈国栋的手臂,款款走来。陈国栋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陈默,眉头紧锁,显然对在这里看到这个“弃子”极其意外且不悦。
陈娇则是一脸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嘲弄,她上下打量着陈默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休闲装,啧啧有声:“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还…穿成这样?”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可不是你那个阳光花园的菜市场哦!” 她捂嘴轻笑,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周围的宾客们表情各异,有看好戏的,有皱眉的,更多的是带着玩味的审视。陈家父女的出现,让这出戏码更加扑朔迷离了。
陈默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陈娇那张精心装扮、却写满刻薄的脸上。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浅淡、却让人莫名心头发冷的笑意。
“真言瞳”被动触发!视野里,关于陈娇的信息流瞬间疯狂刷新!大量无关紧要的虚荣心、小心思被过滤,一条极其扎眼的信息被高亮标注出来!
陈默的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平静,扫过陈娇那身粉嫩的名牌礼服,最终,落在了她那张涂抹着昂贵唇彩、此刻正因为刻薄话语而微微翘起的嘴唇上。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宴会厅里所有的低语和音乐声:
“穿成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别把偷来的东西穿得那么心安理得。”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脖子上那条‘借’来的限量款Van Cleef & Arpels四叶草项链,打算什么时候还给你那位‘好闺蜜’王太太?她好像已经报警了哦?”
嗡——!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陈默身上,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聚焦在陈娇骤然惨白的脸上,和她颈间那条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的钻石项链上!
陈娇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写满刻薄和得意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急剧收缩!她下意识地、慌乱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想将那价值不菲的项链藏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样子,活像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
“轰!”
短暂的死寂后,宴会厅彻底炸了锅!
“什么?偷的?!”
“王太太的项链?!”
“天呐!报警了?!”
“陈家小姐…偷东西?!”
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尖锐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从震惊、疑惑,瞬间变成了鄙夷、嘲讽和难以置信的厌恶!
站在陈娇旁边的陈国栋,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猪肝般的紫红!他猛地扭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自己瞬间失魂落魄的女儿!那眼神里的震怒、失望和一种被当众扒皮的巨大耻辱感,几乎要将陈娇当场凌迟!他陈国栋的女儿,竟然在苏家的宴会上,被当众指控偷窃?!还是偷了世交王家的东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陈家的脸面,在这一刻被他这个“好女儿”彻底丢进了臭水沟!
陈娇被父亲那恐怖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再也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鄙夷目光和巨大的压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崩溃地转身就想往人群外冲。
“拦住她!” 陈国栋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旁边的陈家保镖立刻上前,挡住了陈娇的去路。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的瞬间,又一个威严中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响起,试图压制局面:
“够了!成何体统!”
说话的是站在陈国栋身侧不远处的一位老者。他穿着深色的中式绸衫,头发花白,面容严肃,正是陈默的族叔,在陈氏集团颇有威望的陈国梁。他皱着眉头,带着长辈的威严,目光严厉地扫过崩溃的陈娇,最后落在陈默身上,语气带着浓重的训斥意味:“陈默!这是苏家的地方!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自家姐妹!还不快……”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陈默的目光,已经平静地、如同精准制导般,转向了他!
“真言瞳”再次被动触发!这一次,捕捉到的信息更加荒诞和……辣眼睛!
陈默的视线,极其古怪地在陈国梁那张道貌岸然、此刻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意味,向下移动,最终落在了陈国梁那身剪裁考究、价值不菲的中式绸衫……的下摆处。
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陈默的视线移动。一种极其诡异的预感,在每个人心头升起。
只见陈默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费解、又极其…碍眼的东西。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犹豫了零点几秒,然后,用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探讨”般好奇的语气,缓缓开口了:
“梁叔,教训人的时候,还是先把衣服穿好比较有说服力。”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耿直地、毫无保留地“看”到了什么就说了出来:
“您里面这条…呃…印着Hello Kitty的…粉色蕾丝…内裤……露出来了。”
轰隆隆——!!!
5 苏家金
如果说刚才陈娇偷项链的消息是引爆了一颗炸弹,那么陈默此刻这句轻飘飘的话,无异于在人群中心引爆了一颗核弹!不,是十颗!一百颗!
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陷入了一种史无前例的、足以让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上至苏振邦、陈国栋这样的商界巨擘,下至端着托盘的侍者——全都如同被施了最顶级的石化魔法!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嘴巴无意识地张大,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Hello……Kitty?
粉……粉色蕾丝……内裤?!
露……露出来了?!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柄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砸得他们头晕目眩,三观碎裂!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国梁那身庄严的中式绸衫的下摆处!
陈国梁本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了天灵盖!他脸上的威严、愤怒、涨红的血色,在陈默话音落下的瞬间,“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直冲头顶,然后又猛地冻结成冰!巨大的、灭顶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绸衫的下摆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丝……没掖好?!
“你……你……噗——!”
陈国梁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陈默,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要怒斥,想要否认,想要辩解……但极致的羞愤和气血攻心之下,他只觉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老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梁老!”
“爸!”
“快!扶住他!”
陈国梁身边瞬间一片混乱!惊呼声、哭喊声、手忙脚乱的搀扶声交织在一起!几个陈家的晚辈和保镖七手八脚地扶住瘫软下去、面如金纸、嘴角还挂着血丝的陈国梁。场面彻底失控!
整个宴会厅彻底沸腾了!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惊呼声、尖叫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的天!!”
“他…他刚才说什么?!”
“Hello Kitty?粉色蕾丝?!”
“陈国梁?!那个古板严肃的陈国梁?!”
“还…还露出来了?!!”
“噗——哈哈哈哈!!” (这是实在憋不住的笑声)
“完了完了!陈家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这个陈默…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是魔鬼吗?!”
苏振邦和苏文倩站在人群中央,同样被这接二连三、一波更比一波劲爆的“猛料”震得目瞪口呆。苏文倩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震撼和一种荒诞的……敬佩?这已经不是“铁口直断”了,这简直是…人间大炮啊!苏振邦则是在最初的震惊后,眼中精光爆闪,看向陈默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火热!
陈国栋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极致的愤怒、滔天的耻辱和一种被当众扒皮抽筋的剧痛混合在一起的扭曲!女儿被当众指控偷窃!族弟(陈国梁)被当众揭露穿着粉色蕾丝卡通内裤还露出来,羞愤吐血昏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刚刚亲手扫地出门、视为垃圾的弃子——陈默!
陈家积攒了几十年的脸面、威严,在这一刻,在这个苏家的宴会上,被陈默用最荒诞、最辣眼睛的方式,彻底撕得粉碎!踩进了泥泞里!还反复碾了几脚!
陈国栋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风暴中心、却依旧平静得可怕的陈默,眼神里翻涌着刻骨的恨意、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这个儿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宴会厅的喧嚣和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陈默却像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存在。他平静地看着陈国梁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去,看着陈娇被保镖半拖半拽地弄走,看着陈国栋那仿佛要吃人却又摇摇欲坠的身影。视野里,那些关于“羞耻度爆表”、“社会性死亡”、“血压飙升”的提示文字在陈国梁头顶疯狂闪烁,又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他微微垂下眼睑,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一个苍老、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猛地响起:
“阿默!阿默!我的好孙儿!等等!等等爷爷!”
只见陈家的定海神针、年逾八十、早已不管具体事务、只在重大场合露面的陈家族老陈泰安,在几个晚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朝着陈默的方向奔来!老爷子老泪纵横,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威严庄重,只剩下全然的悔恨、焦急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哀求!
他冲到陈默面前,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想要去抓陈默的胳膊,声音哽咽嘶哑:“阿默!是爷爷老糊涂!是陈家对不起你!是爷爷有眼无珠啊!” 他捶胸顿足,眼泪鼻涕一起流,“回来!快回来!爷爷做主!以后你就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谁再敢给你脸色看,爷爷打断他的腿!”
陈泰安这番泣血的哭诉,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浇了一瓢冷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陈家的族老,竟然如此卑微地、当众向一个被驱逐的弃子认错,求他回去继承家业?!这戏剧性的反转,简直比八点档的肥皂剧还要离谱!
然而,陈默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陈泰安伸过来的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淡漠,看着眼前这位涕泪横流的老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路人甲。视野里,清晰地浮现着陈泰安此刻的心理活动:【家族声誉扫地,股票暴跌!必须稳住他!先哄回来再说!】
呵。陈默心中冷笑。迟来的悔悟,比草贱。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悦耳、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女声,如同珠玉落盘般,在陈默身侧响起:
“哟,陈老,现在知道抢人啦?是不是…晚了点?”
众人循声望去,瞬间再次屏住了呼吸!
只见苏家那位以美貌、聪慧和特立独行闻名、更是苏振邦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苏家千金苏晚晴,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陈默身边。她穿着一身剪裁极简却气场十足的黑色露肩礼服,身姿高挑曼妙,肌肤胜雪,栗色的长发微卷,慵懒地披在肩头。此刻,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狡黠的笑意,落在陈默身上。
在所有人惊愕到近乎麻木的目光注视下,苏晚晴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亲昵地,伸出了她那白皙如玉的纤纤手臂,轻轻挽住了陈默的胳膊!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她微微歪头,看向面如死灰的陈泰安和陈国栋,红唇勾起一抹颠倒众生、却又带着致命嘲讽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落针可闻的宴会厅:
“你们陈家的破船都快沉了,才想起这定海神针的好?”
她顿了顿,挽着陈默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宣告某种不容置疑的主权,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晚了!他现在,是我苏晚晴的人。”
轰——!!!
这一记重锤,终于彻底砸碎了所有人最后一丝理智!宴会厅彻底沸腾到了顶点!
苏家!顶级豪门苏家!苏振邦的掌上明珠!竟然当众宣布,要这个刚刚把陈家脸面踩在脚下摩擦的弃子?!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陈家的脸皮剥下来,当众踩成烂泥,还吐了口唾沫,再撒了把盐!
陈泰安眼前一黑,差点步了陈国梁的后尘,被旁边人死死扶住才没倒下,只是指着苏晚晴和陈默,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绝望的“嗬嗬”声。
陈国栋更是浑身剧震,脸色由紫红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死灰!他看着苏晚晴亲昵地挽着陈默,看着陈默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嘲讽的脸,看着周围宾客那毫不掩饰的怜悯、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涌上喉咙!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猛地从陈国栋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他胸前昂贵的西装,也染红了脚下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不甘和一种大厦倾塌般的绝望,最终,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国栋!”
“陈董!”
“快叫医生!”
陈家阵营瞬间一片人仰马翻,哭喊声、惊呼声乱成一团!
而风暴的中心——陈默,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苏晚晴那微凉而坚定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传来的、清雅冷冽的幽香。他侧过头,看向身边这位在绝境中悍然出手、将局面推向最戏剧化高潮的苏家千金。
苏晚晴也正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刚才面对陈家时的锋芒和戏谑,只剩下纯粹的好奇、狡黠和一种仿佛找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光芒。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陈默的耳边。
温热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气息拂过耳廓,如同羽毛轻搔。
陈默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直白:
“喂,陈大师,算得那么准……” 她顿了顿,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吐气如兰,“那现在……你能算出……我接下来想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