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上古巨魔穿越到现代附身到了我的好友身上。他用我好友的身体与我一起度过了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事情还需要从几千年前的那次神魔大战说起:
白泽原本是上古真神,修炼时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他妄想成为三界至尊,为了修炼,他无恶不赦,神挡杀神,佛当杀佛,故而招来众仙合力诛之。
他有个法宝叫做时光卷轴,在这次神魔大战中,魔界败下阵来,他被诸神群集而诛,毁了肉身,元神也仅剩三成,千钧一发之际,他用时光卷轴召唤出穿梭之门,来到了2024年。
元神的灵力越来越弱,他必须得赶紧找到一副身体来作为容器,然而他的元神仅剩三成,若作为宿主寄生在普通人身上,会与人的魂魄相斥,较弱的那一方会被杀死,他不敢赌。
但一个办法可以做到万无一失,那便是选择一副将死的身子作为容器,只要在身体主人魂魄离体的一瞬间进入这具身体,那便可以做到易主,届时,假以时日修养生息,便可将元神灵力恢复到十成,只要元神恢复如初,再耗时九九八十一天便可修回肉身。
只是那时光卷轴,能不能召唤出穿梭之门却是随机的,从古至今从未有人真正地召唤出过穿梭之门,原本他对于这时光卷轴也是将信将疑,穿梭之门一旦召唤出,便必定要有人进入,若无人进入,则会反噬到召唤之人,轻则损伤道行,重则万劫不复,所以他以前也并未召唤过穿梭之门。
他在情急之下召唤出来,亦是他意料之外的。也就是说,即便修回了肉身,能不能回去却还是未知数。
总之能再次重生,便是万幸。而摆在眼前的问题,必须要一个一个地解决。
白泽在这个世界游荡了整整一日,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便是我那作为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两年之久的好友——浮生。
手术室里,心电图剧烈地高低起伏着,主治医生在拼尽全力地从死神的手里抢人,紧张急促的气氛让他头顶不时地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里,直到那刺耳又绵长的“滴”声传来,医生们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众人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病人停止了呼吸。
“对不起,袅袅。”南星摘下口罩,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我的瞳孔里满是震惊,随即泪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声音颤抖到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尽力保持着镇静,“这不怪你……”
浮生,是我从小的好友兼玩伴,她从出生起就没有了父母,被送到福利院。而我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虽然资源贫瘠,但也是个小社会一样的存在,常常有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存在。她体弱,常年面色苍白,身材高挑瘦削,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又加上常年营养不良,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病病歪歪,我虽然看上去气色很好力气更为充沛一些,但我生来胆小,每当遭遇到霸凌、不公平对待,她那单薄的身躯总是挡在我的前面,但是每次结果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结结实实的挨一顿揍。
她性格柔和中又带有棱角,不像我,我是个看似坚硬但内心懦弱的纸老虎,每当看到她挡在我面前替我抗下那一次次重击,我内心既惶恐,又内疚,百感交集。
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两个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简陋的小公寓,我们从小就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她睡下铺,我睡上铺,彼此之间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本以为从此我们可以一起开启新的人生,直到那次车祸的发生,打破了我们对美好人生的幻想。
失控的车辆发疯了一般的向我们冲来,短暂的时间,我们来不及躲避,恐惧潮水一般地袭来,我呆愣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而就在那短暂的0.01秒的时间里,她像年少时那样,站在了我的身前,时间在我面前缓步下来,夕阳将她的身躯照射成一个剪影,我仿佛听到她像年少时侧过脸对我说:“袅袅别怕,有我在。”
思绪被一声尖锐的惊呼打断,有个护士从抢救室里狼狈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诈尸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抢救室冲了出来,那速度快到我用肉眼都难以捕捉到一个实影画面,她光着脚,穿着病号服,消失在了医院走廊的尽头。
“浮生!”瞬时间我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是浮生,她还活着。
只是她一味地往前跑,任凭我如何的呼喊她都犹如没听到一般,没有回头也有停下脚步,我拼命地追上去,只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上气不接下气,也未能跟上她的步伐,她那体力尤为惊人,一直到她的身影跑出了医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彼时,白泽成功地寄生在了浮生的身体上,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了解这个世界。他站在疾驰的车流中间,伸出来一只手来,五指张开,手掌慢慢地旋动,掌前生出一个隐形的旋涡,无数的信息化作急流涌入旋涡,仅仅五分钟时间,他便已笼统地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信息以及规则,而至于这些信息的细化和分枝,还需要日后慢慢地消化。
而此时,马路上飞驰的车辆纷纷急刹,后又因为他的存在而拥堵在一起,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滴——”声传来。
“有病吧!不要命了!”
“穿着病号服,不会是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吧!”
“赶快滚,自己想死找个清净的地方,别拉我垫背!”
“哪来的精神病!快点报警!”
……
车上的司机纷纷探出头来,一个个地争先恐后地给白泽一个大大的“夸赞”。
医院这边,南星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我刚刚喘了几口气,见到南星瞬时间激动地冲他感到:“南星,你看到了吗,浮生还活着,她还活着!”
浮生眉头微微蹙起说:“袅袅,你先冷静一下。”他的大脑仿佛在此刻宕机,眉头蹙的更紧了,怎么可能?他明明看到浮生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这……怎么可能?
“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把浮生找回来呢,南星。”稍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我开始为眼下的问题发愁,浮生是没有死,但是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她那疾跑体力好像不应该来自于她这具身体,这难道就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总之现在还得是先找到她再说。
而正当我们为如何找到浮生而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你好,是袅袅小姐吗?”对方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是我,请问你是?”
“麻烦来派出所一趟认一下你的朋友浮生女士,她因为扰乱交通秩序而被拘留,是她告诉我们你的手机号码。”
好巧不巧,正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派出所里,浮生面无表情地坐在长椅上,她坐的板板正正,已经及腰的黑长发慵懒地垂下来,眼睛半睁着,似乎不愿意浪费力气抬起,整张脸看上去冰冷至极。
她身前的那个老警察喋喋不休地教育着她,她却犹如充耳不闻一般,面不改色,老警察见状,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愠怒。
“你来的正好,你可得看住她了,她是不是……”见我过来,那老警察将我拉到一边说道。他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啊……对!我朋友,刚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我一边说一边笑着打哈哈,“喏,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呢,几个医生拦都拦不住。”
老警察一听,瞬时间明白了所有,方才因为浮生的淡漠而生出的几分怒意也烟消云散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唉——下次可得注意了,好在没出什么意外!你快把他带回家去吧。”
闻言,我一脸“受教”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浮生说。他依然是淡漠的表情,她直直地走在我的身前。她的步伐看起来并不快,但是我追着她却是极为吃力。
“浮生,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嘛!”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但她依然没有停下来等我的意思。
难道睡了两年,她把我们之间的情谊都忘却了么?她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大相径庭,从前的她那么的温柔,对比如今,就像是一块难以捂热的冰块,还是说,她在怪我?想到这,我心里的愧疚感涌了上来,却又不知道如何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两年的时光,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她还记得我们一起租住的小屋,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看着她的背影探究着其中的原因,然而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做着饭,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值得好好的庆祝一下。
夕阳柔和的光晕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浮生清冷绝尘的苍白脸庞上,此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她眉头微微蹙起来,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是南星打来的,我在犹豫是接还是不接,他肯定是来关心浮生的状况的,他是医生了解浮生的情况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嘛……思绪回到上午抢救之前:
“南星,求求你了,你如果能救的了她,哪怕一辈子做植物人都行,我便答应嫁给你。”我哭丧着脸带着哭腔地说。
“袅袅,我尽力吧……”南星看我的眼神深情款款,却又带着一丝坚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南星是我们在大学时期的同窗,他一直喜欢我我是清楚的,但是我们二人无论是才学,事业,以及家庭都极为不匹配,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同在一所学校读过书而有了短暂的交集而已,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定然是知道的。所以我对他,一直是持以拒绝的态度,如若真同意了,恐怕届时我们不仅做不成恋人,就算是朋友也做不下去了,况且他的父母也极其看不上我,我可不是那种会舔着脸巴结人的。
完了,这下骑虎难下了。
犹豫片刻,我还是接了,但是南星并没有提起我上午做出承诺的事情,只是简单关心了浮生的身体,草草几句,我便以照顾浮生为由挂断了。
再看浮生,她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俯下身子,手肘支撑在大腿上,右手的食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点着,抬眸凝视着我,我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这动作,分明像极了一个男人!哪里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浮生!你要吓死你爹啊!”我冲她投去一个愠怒的眼神,当然这眼神是装出来的。
但是她表情依然毫无变化,我才注意到,他仿佛在盯着我的手机。这时候我才想到,浮生的手机还在家里,在这个人人都离不开手机的时代,我差点忘了,浮生也是需要手机的。
饭菜上齐,我解下围裙,翻箱倒柜地找出来那个手机,两年的时间过去,手机已经有些过时了,表面蒙了一层灰尘,我轻轻的将灰尘拭去,给手机充上电,随后又喊浮生过来吃饭。
待浮生落座时候,那手机已经到了她手上,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电还没充完,你着啥急啊!”
面对眼前这个聒噪的女人,白泽并不想过多的理会我,现在他只想把眼前这个黑黑的小方盒子研究明白,他轻轻闭上双眼,手机的信息迅速传送到他的脑海,随即猛然一睁眼,信息收录完毕,他对这个小盒子的用法已然了如指掌。
他循着身体主人的记忆,将手机解锁,一打开便看到手机的壁纸,那是两个女孩相拥的照片,两个女孩看上去十几岁的样子,笑容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我看着那壁纸,轻叹一声:“唉,浮生,你以前这么爱笑,跟现在太不一样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说话间,我已经趴在她的肩头,从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脖子,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以确认她还是以前的浮生,但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身躯一震,这个轻微的动作让我觉得她无比的陌生。
她微微蹙着眉,淡淡地开口:“坐回去,吃饭。”
一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平日里白泽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定神修炼,已经将元神的灵力恢复到了六成,法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
这日早晨,闹钟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上铺爬下来,却见浮生坐在床上,又是那个奇怪的像极了男人的姿势,只是这次他的眼眸却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裆部,眉头紧皱,仔细看去,额头竟然渗出来一些细密的汗珠。
我顺着她的目光一并看去,只见她的裆部殷红一片,甚至还沾染在了床上,我大喊一声:“啊——浮生,你来大姨妈了!”
闻言,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对这种情况有很深的不解:“大……姨妈?”她硬生生的挤出来三个字。
“对呀对呀,赶紧把衣服换掉。”我随手翻出来一身睡衣递给他,又帮她找来了卫生棉,只是她将卫生棉拿在手上,却不知如何是好一般,疑惑又凝重。
我突然僵滞在原地,一瞬间只感觉如同五雷轰顶。这一个月以来,浮生对我一直是冰冷的态度,白日里我上班与她见不到,待晚上回来我便做饭与她一起吃饭,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但她极少对我讲话,甚至有时候我与她讲话,她也并不理会我,渐渐的我也不愿意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股。我以为她还在因为那场车祸而怪我,想着她不愿意理我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是因为我她才白白流逝了两年的光阴。
而直到今日,我才在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并没有失忆,而即便是失忆,也不可能连自己的月事都不知是何物,连怎么用卫生棉都不知道,再结合出院那天的发生的事情,这种种迹象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在我的心里埋藏了一整天,直到夜晚我才问出口。
夜里,我听着下铺传来的安静的呼吸,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浮生,去哪里了?”我已经笃定她不是我的浮生。
“她死了。”下铺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原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本想着试探性的问一下,所以听到这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我感觉如同鬼魅般渗人,浮生,她死了?
“啪嗒、啪嗒……”往事流转,与浮生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滴落在枕头上,形成一圈黑黑的阴影。
“你是谁?”我还是道出了心里的疑问,我暗暗地告诉自己,无论一会儿听到什么样的不可思议的答案,都要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情,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
“魔界至尊。”
“你怎么进入到她的身体的。”
“她命数如此,我恰巧借用一下她的身体而已。”
白泽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犹豫片刻,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还会离开吗?”
“会。”对方轻飘飘却又肯定地回答。
他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待自己修炼回肉身,找到回去的办法,自然也就不需要这具身体、这里的一切、以及这个睡在他上铺的女人。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长假,昨天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我竟忘记了浮生每次生理期的时候都特别痛,我一早就起床,沏了红糖水,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拧巴着眉毛,看着一碗黑水,不愿意接过去。
“是甜的,专治痛经。”我看着她一脸半信半疑的表情,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喝,然而此时腹部的痛感传来,她还是接了过去,微微抿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我叫白泽。”他说。
也算是简单的认识的了吧。
我决定带他在这个世界看看,他总是要回去的,不如就趁机玩个痛快,也不枉来此一趟了。
游乐场里,摩天轮悠悠地旋转着,我与白泽相对而坐,几十米的高度让我感觉犹如悬浮在深渊之上,眼睛不敢往下看,双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扶手。
而白泽,他是魔尊,能上天入地,能呼风唤雨,纵使换了一副身体,这点小小的高度于他而言却也是不值一提,他看着我紧张的模样,嗤之以鼻。
“知道害怕还要来。”白泽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你闭嘴吧!”我没好气地说。
话落,只见他的掌心轻轻地在我的眼前拂过,一开始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渐渐的,我因为恐高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却逐渐得平静下来。
而此时再向窗外看去时,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过得心旷神怡:“好神奇的感觉!”我惊呼道。城市的繁华盛景、宏伟壮观的东方建筑,此时尽收眼底,我仿佛变成了一只自由翱翔高空的鸟儿,不由得肺腑道:“好美啊。”
再向白泽看去,他依然一脸的平静,他也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感受到自由的真切。
我们一起看了电影。
电影是仙魔题材,讲述魔界想要一统三界,与仙界展开了仙魔大战,最后战败的情节。
只听白泽在电影院里冷哼一声:“哼,歪曲事实!明明是仙界想要三界归一。”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人人屏息凝神的观众席中却显得格外突兀。而此时电影中主角人物的大爱情怀已经让观众们心潮澎湃,他这声音无疑招惹来周围人的不满,纷纷地向他投射来不悦的注视。
我连忙捂着他的嘴巴,打着哈哈低声向众人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这儿有点问题……”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电影散场,他问我:“这就是你们现代人常说的‘刻板印象’吧。”他在现代生活了一个月之久,以他的学习能力,早已将现代人的思想也尽数掌握。
“你不是恶魔。”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似乎是不想在说些什么,无论世人如何看他,是善是恶,都已经没有了辩解的必要,他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坦然。
人们的误解犹如一把利刃,在受到无数次的中伤之后,他亦学会了自愈,而他看到我坚定的眼神,认真地对他说“你不是恶魔”时,他还是心头一颤,仿佛是有人突然给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颗糖,他生出一丝丝的欣喜但是被他强压在心底,他反复告诉自己,他不在意这些评价,即便给的是个“好评”。
意想不到的是,我们今天偶遇了南星。
咖啡刚刚端上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南星看到我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又略带激动地说:“袅袅,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他的声音略微颤抖,夹杂着委屈的情绪:“你那日的承诺,我并未放在心上,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理我呢?”
“我……我……南星,对不起。”我手里捧着刚刚端上来的咖啡,愧疚的感觉袭来,我像是一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一样低着头不敢直视南星的眼睛,咖啡在掌心徐徐冒着热气,而我依然不觉手掌心已经被烫得发红。
南星在我身边坐下,他的专注力都凝聚在我身上,俨然忘记了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浮生”。南星情不自禁地将我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为之一震,本能反应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而他这番动作,也被白泽尽收眼底。他似乎有些不快,冷冽的声音传来:“南星,你越界了。”
闻言,我跟南星都抬头向白泽看去。他的表情犹如冰冻三尺,黑着脸,压制着怒火:“袅袅,跟我回家。”随即他起身,也不等我反应,直直地朝着门外走去。
“抱歉……南星,我该回去了。”虽然对南星感觉有些歉疚,但我还是感激白泽替我解了围。再向他看去时,虽然他现在是浮生的身体,却又显得无比的高大挺拔,也却是印证了那句话:帅是一种感觉。
夕阳直面洒落下来,我与他隔了有个几十米的距离,他的身影在耀眼的光晕里若隐若现,浮生的身子瘦削孱弱,却在此时有着无比强大的气场,我仿佛透过浮生看到了那个人,也许抛开人们的“刻板印象”,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真的不是一个大魔头。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白泽的元神已经全部恢复,在这段时间里,他学习了很多现代的东西,什么英文,乐谱等,他直接使用法术,将知识吸入脑海。
平日里,他也开始跟着我一起刷视频,看到搞笑的视频他会评论一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艾特我;他也学会了打游戏,他技术贼菜,也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家伙,说不定都有老人味了,就算脑子跟得上动作也跟不上,每每都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他也不骂回去,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无礼之徒,有失教养”诸如此类的话,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就被对面听了去,骂的更凶了,他便会把手机往床上一甩,独自生着闷气。
我正看着他出神,只感觉好像是浮生回来了,却又见他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死样子,又将我拉回了现实,他是白泽,他不是浮生。
看到他被欺负,我也是一股怒火,我拾起他的手机,开麦输出一嘟噜脏话,喋喋不休,直接把对面的气势压了下去,这其实是我背了很久才背熟的,也算是派上了用场,随即还不等对面反应,我便迅速地退出了游戏。
“白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就这样怼回去!”我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挑了挑眉,他学习能力这么强,学些骂人的话而已,应该用不了几秒就会了吧。
他看到我这番做派以后表情呆滞住了,他说:“太过粗俗,不堪入耳,有失君子品格。”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是大魔头,一个手指就能将凡人碾碎,骂人而已。”
“嗯,这么听来,还是碾碎更为合适。”他故作思考状。
我对他一脸无语。
我曾经尝试着给他找份工作,想来不管是做什么工作他都能得心应手的,面试之前,我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收起来你那些古人做派,不要咬文嚼字,我们现代人都说白话,姿态放低,不要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最重要的是,不要使用法术,更不要闹出人命,我们这个世界杀人是犯法的……”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拿着资料进去了,我紧张地搓着手,心里暗暗想着,在他临走之前,靠着他的能力为我留一笔财富也未尝不可。
只是每每我眼巴巴地以为他要成功时,他都被人当做精神病给赶了出来。他确实没有杀人,只是施法将面试场地掀了个天翻地覆而已。
还是算了吧,孺子不可教也,有些习惯经过千万年的岁月的洗礼,早已刻画在了骨子里,改是改不掉的。
他双手抱在胸前,我感受到他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我怯怯地帮他顺着胸口:“不气不气!乖,咱回家,咱再也不面试了。”心想着,赶紧回家,别再把人给噶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季节更替,日日的朝夕相处让我对他有了几分依赖,好像本就行走在黑暗与孤独里的孤独行者突然有了同行的伴侣,但我深知,他给我的感觉与浮生并不一样,我努力地将自己的想法打断,告诫自己:想什么呢袅袅,他是魔头,你可是人,他能活几万年,你可是只有几十年寿命,更何况他现在用的是浮生的身体,你到底有多变态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而且你指定是电视剧看多了,几万年的老家伙要不就是胡子拉碴的老头,要不就是面目狰狞的大汉……
“咳……咳……”思绪突然被几声男人的轻咳打断,我猛然抬头,震惊写满了双眼:面前的男人二十七八岁上下,身高八尺有余,穿墨色玄袍,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眼神冰冷中带着坚毅,完全符合我对上古魔尊的美好想像。
然而我还没来的及惊讶,却又有一个问题出现:“浮生呢?”
“她……彻底消失了。”男人悠悠道。
若想要修炼回原来的肉身,须得取原来身体的心头血,日日往里注入力量,直至八十一天,力量注满,便可将元神附着上去,肉身的恢复便可完成。
但是白泽的元神穿越异界,早已没有了自己之前身体的心头血,恢复成之前的样貌已是不可能。他本想着先将力量集中在浮生的身体里,再从这个世界找一个与自己原先样貌相似之人,取来血液,将集满的力量再集中注入到这滴血液之中。
然而如今却发生了一件令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今天是他第八十一天将力量积蓄在浮生的身体里。就在他将要结束时,突然,身体顿感灼热,从心口向着身体各部蔓延开来,先是肺腑再到四肢,再到指尖,同时伴随着热烈的火光自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出。
剧烈的灼烧感令他这副身体无法承受,面部涨红,青筋暴起,像是被放在一千度的烈火中炙烤,终于,这具身体开始爆裂,仅仅一瞬间,皮肉四分五裂,化为斑驳的碎片,而顷刻间,这些碎片又重新集合,重新组成了一具身体,待身体重新组合完毕,那灼热感骤然褪去,而重新组合成的身体,竟然就是白泽原来的那副身体!
原来,原来这不是机缘巧合,原来这一切都是定数。白泽看着自己熟悉的身体,喘着粗气,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时间倒退回几万年前,在上古时期,有一只巨兽长着龙首、虎身,在人间,他是祥瑞之兽,所到之处灾邪退散,福泽绵长,世人将他奉为神明,为它铸造庙宇将它供奉,因受了万年的人间香火,加之潜心修炼,他化身成为了上古真神,人们喜欢叫他:白泽。
只不过他修炼几万载才明白,这高高在上的仙界,却也并非是庇佑苍生的三界至善。因白泽力量过强,他被天帝做局设计引入魔道,从此化为恶魔,而仙界为了除去他这只“恶魔”这个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在反抗途中杀了诸多所谓至真至善的上神,亦获得了一些法宝。
其中就有一个叫做:时光卷轴。
女上神名为羲和,在与白泽搏斗的最后一刻,她持时光卷轴想要将穿梭之门召唤出再通过穿梭之门逃脱,然而穿梭之门并非每次召唤都会出现,她并没有成功。
而就在此时,白泽的长剑向着羲和刺来,长剑蕴藏着白泽的力量在羲和的身体里爆发,虚弱的羲和此时已经不堪一击,一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原以为征战就在此时尘埃落定,却不想那穿梭之门在此刻乍现,白泽一惊,他知道,穿梭之门一旦出现就必须有人进入才会关闭。否则这股强大的力量必会将其吞没,来不及多想,他取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迅速汲取自身力量输入到心头血上,直到这滴血液慢慢地化作人形,因来不及输入太多力量,只能将其化为更为娇弱一些的女子,随即他用力一推,这个由自己心头血幻化出来的女子便被吸入穿梭之门当中。
然而这般作弊的行为还是令他有些不放心,他又取了自己的一丝精魄,施法将其化作一缕青烟一并掷入穿梭之门。
此时,穿梭之门感受到强烈的活物气息进入,才缓缓地关闭。
原是如此,原这一切皆是因果循环。难怪一个叫袅袅,一个叫浮生,也难怪二人生来便无父无母,生来便是坎坷磨难,原来冥冥之中,因果早已形成了闭环。
青烟袅袅透轩扉,方知浮生梦几回。
旧忆悠悠缠枕畔,方觉尘世意多违。
只因袅袅本就是他的一丝精魄化作的一缕青烟。那浮生,也不过是他白泽的一滴心头血。原来二人,一直孤独地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他的到来,完成她们最后的使命。
……
这天,我与白泽又坐在了那日一起乘坐的摩天轮上,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给这小小的一方空间增添了几分暖意,他的俊颜沐浴在柔和的光晕里,脸上的细小绒毛在此刻清晰可见,我看得出了神,心里不禁感慨,这样真实又触手可及的人,却仿佛又与我相隔万里,遥不可及。
不知何时起,他的眼神再看我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情,就像是春日的和风吹化了冬日的寒冰。
“该回去了。”我说。
自从听完白泽讲的故事以后,我突然释怀了,我不再去埋怨命运的坎坷,也不再为了浮生的离去而悲痛,亦没有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
他神情微微一滞,笑了笑说:“再玩一次吧。”我很少见他的笑颜,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
“我是说,你该回去了,白泽。”我凝视着他的双眼。
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对于彼此不过是有过短暂的交集的过客、不过是在岁月长河里共同走过一逞的同行者,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向着各自的人生轨迹,终于迎来了分岔路口。
终究要一别两宽,你有你的清欢渡,我有我的不归路;终究是要清醒,你我的旅程即将结束。
而至于我们的之间的情义,就让它隐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吧,随着时间的奔走它会被冲散,直至消失不见。
白泽没有回答我,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确实该回去了,虽然他希望我会挽留,但是他知道,我不会。
我们之间本就隔着一座大山,我会老去,会死去,而他不会。他知道,我不是一个为了爱情而执拗的恋爱脑。他没有说出想要留下来的话,这层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
……
就这样,白泽日日都在尝试着召唤穿梭之门,我们又一起生活了一段时光,直到那日午后。
午睡醒来,已经是傍晚,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仿佛置身无尽的孤独中,我习惯性的喊他的名字。
“白泽——白泽——”一声声回荡在小屋里。
只是半晌,我听不到一点回应,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只觉一阵悲伤从胸口溢出,这明明是我希望的,也明明做足了准备的,但是这一刻到来了,我还是觉得很痛很痛。
此时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打破了傍晚的寂静,是南星,他说,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了,他最后说:“你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只是袅袅,你为什么要活的这么清醒呢,人生苦短,有时候为爱执着一次,也不枉此生。”
这一刻,我后悔了。我开始懊恼,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我一点儿都没有变,我还是那个外表坚硬而实则怯懦的小女孩,我真的是清醒吗?还是懦弱?不过是面对我们相隔的大山,我退缩了而已。
而就在此时,思绪万千之际,开门的声音陡然响起,自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人,他气度不凡,着一身古装,宛如画中谪仙。
他没有走。
“袅袅……我喜欢……”良久,他看着我开口道。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我便飞奔过去扑在了他的怀里。
“再玩一次摩天轮吧。”我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不!是每天都要玩一次……”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何必过得太清醒。
(完结。)